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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力降十会 第19节

 

捷报从兖州送到建康,得皇帝陛下亲口称赞,是权力者的手段。

然今天,含章殿里,上到皇后下到宫人内侍,看着这个圆圆的小脸大大的葡萄眼,白白嫩嫩,浑身上下都写着可爱的总角女孩儿,轻描淡写地就把那么大一座太湖石碎成粉,还满脸一副“就这?我还能再碎十块”的表情,皆说不出话。

兖州的捷报竟丝毫没有夸大,这孩子真的天生神力,如斯恐怖。

“皇后娘娘?”等了片刻,皇后还不说话,骆乔催了一声:“还有什么要碎的吗?”

“没有。”皇后勉强笑了一下,“没有了。”

看骆乔大有“如果娘娘下令,民女可以帮娘娘把含章殿都碎了”的架势,皇后已经毫无想法了,只想:陛下怎么还没有下朝,快点儿把这恐怖孩子宣走。

造成这状况的罪魁祸首汪美人,是真正的花容失色,脸色青白青白,看着都没那么美了,大冬天里,额头还渗出汗珠来。

看好戏的张贵妃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骆乔笑了一下,朝胡元玉看过去,片刻后移开目光。

成国公府……还是算了。

姚婕妤上前去帮骆乔把絭解开,放下大袖,对皇后屈膝一礼,道:“妾带这孩子去更衣。”

“去吧。”皇后飞快应允。

姚婕妤便领着骆乔去了含章殿后殿的西偏殿,里头已经有宫人备好衣裳热水候着。

骆乔一走,一直紧绷着的气氛松了下来,虽然知道骆乔不可能也不敢对她们无礼,然直面这种怪力打心底里害怕乃人之常情。

“娘娘,外头冷,先进殿吧。”大长秋在皇后身边说,“奴叫人去把这里打扫一下。”

柳景瑕颔首,领着众人回了殿中,甫一坐下,她对胡元玉笑着说道:“还是你命好,今后就享儿孙福就好。”

胡元玉跟着笑,奉承道:“这天下最命好的女人,非娘娘您莫属,妾身借娘娘吉言。”

张珍靠着椅背给柳景瑕添堵:“成国公夫人这话说得对也不对。要说皇后是天下最好命的女人,那这天下有四个最好命的女人哩。”

胡元玉笑容僵在脸上。

柳景瑕笑容未变,语气却淡了下来:“贵妃说得没错,天下四分,四国都有皇后,便是铁勒、戎墨这样的蛮族亦有恪尊。然正室嫡妻总是尊贵没错。”

张珍脸上的笑敛了起来。

殿中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贵妃与皇后争锋,其他妃嫔无论哪一边的都不敢出声,以免被锋芒扫到。

骆乔换了一身素白镶兔毛边的衣裳,是姚婕妤给准备的。

“我没有女儿,从未准备过女孩儿的衣裳,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喜欢什么式样的。”姚婕妤帮骆乔理了理衣襟,白色的毛毛边衬得骆乔更加可爱,“可还喜欢?”

“好看。”骆乔对着铜镜臭美,“我穿什么都好看。谢谢婕妤娘娘。”

姚徵凝轻笑出声,舒展开的眉目依稀有年轻时的风采。

“走吧,别叫皇后娘娘久等。”

二人回到大殿,到了门口立刻就感觉到殿中气氛不对劲儿。

姚婕妤在宫中生活多年,不用细思就猜到大概又是皇后贵妃针尖对麦芒。

“没事儿,进去吧。”她温声安抚骆乔,脸上没了笑容,又变回之前那个寡淡憔悴的婕妤娘娘。

就在这时,显阳殿来人,言陛下已下朝,召见骆校尉之女。

骆乔跟着显阳殿内侍走了,胡元玉惊愕不已,怎么还有陛下召见?昨日来传皇后口谕的内侍并没有说陛下还会召见骆乔啊?!

她惊愕的表情让殿中的妃嫔们也很惊愕,不明白她在惊愕什么。

召见骆乔的当然是陛下,她们召见骆乔做什么,真当她们是想看胸口碎大石啊!

胡元玉在殿中一角看到了昨天传口谕的内侍,后者对上她的目光咧开嘴一笑。

昨天去传口谕,成国公府连个荷囊都没有,还想他知无不言,没这好事!

胡元玉心里窝着火,勉强没在面上带出来,只是话少了很多,对皇后也不像之前那般恭维。

话说两头,骆乔跟着内侍到了显阳殿外,等着皇帝召见。

站在殿门外,可以听到殿里传出很嘈杂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一群鸟在叫。

骆乔心生好奇。

建康宫前朝是皇帝召见臣下处理军国大事之地,应该更加整肃才对,怎么显阳殿这么多鸟叫,比山林还热闹。

等了只一柱香的时间,出来个比刚才引路的年长一些的内侍,唱道:“宣——昭武校尉骆衡之女觐—见—”

骆乔挺胸抬头,不紧不慢走进显阳殿。

一跨过门槛,她又有那种“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骆乔惊呆了。

显阳殿里好多鸟,好、多、鸟!

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长尾的短尾的,黑白的五彩的,各种各样,各自在笼子里或啾啾或嘎嘎。

若说含章殿里百花齐放是类比,显阳殿的百啭千声就是写实。

真的是太多鸟了,这么多的鸟笼和鸟,竟把偌大的显阳殿正殿显得拥挤又局促。

骆乔乍然进来,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进了鸟语林。

满殿的鸟看到有生人进来,一齐——

“叽叽叽叽。”

“啾啾啾啾。”

“嘎嘎嘎嘎。”

好吵。

骆乔看了一圈,没有在主位御案处看到皇帝陛下,是在一堆鸟笼中间找到的。

身着玄色滚明黄常服的皇帝正在给笼子里的鸟添水添食,司徒席荣手里捧着水壶,另一边一位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食盒。

“民女,兖州先锋军幢主昭武校尉骆衡之女,骆乔,拜见陛下,陛下尊体万福。”骆乔奉手朝皇帝拜下。

“平身。”闻燮给一只绣眼添了食水,招手叫来中常侍,拿过他手里的巾帕擦手,叫他继续给鸟喂食喂水,才转身坐到御案后头,打量了骆乔片刻,满意点头,“不错。”

席荣和紫色官服把水壶食盒交给殿中内侍,走到御案下,席荣在左首坐下,紫色官服在右首站着。

“今年多大了?”皇帝问。

“回陛下,民女虚岁八岁。”骆乔答。

“都读了什么书?”

“回陛下,正在读《中庸》。”

“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何解?”

“回陛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人都说自己很聪明,可是被驱赶陷入罗网陷阱中去却不知道躲避。民女以为,是叫人不要自作聪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到最后一刻,尤未可知。”

“善。”

紫色官服瞅了一眼席荣,席荣则一脸慈爱地看着骆乔,紫色官服也朝骆乔看去,沉吟片刻,道:“陛下当年赞此女‘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臣方知此女真能担此盛赞。陛下还不知吧,方才赵永说此女在含章殿徒手将一座太湖石碎成粉。”

皇帝朝殿中正在伺候鸟雀的一名内侍看去,那内侍就是给骆乔引路的那个,放下食盒回皇帝话道:“正是,骆姑娘神力非常,不到两刻钟就将含章殿的一座太湖石碎了。”

闻燮心中疑惑,叫皇后把人召进宫来,随便说说话就行,怎么就变成了徒手碎大石?

紫色官服笑着赞叹道:“不愧是五岁杀敌过百的小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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