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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雁君听得抚了抚心肝儿,殷切望向严铄。

“定然闹到你们府衙去了?清和啊,你给没给人家做主啊?”

严铄骤然无言,还真不知怎么答。

倒是陈小豆哈哈笑开,“大娘子请放心,说到底呀,那小娘子可半分委屈没受!事情是这样的……”

有意哄主人家开怀,陈小豆牟足了劲将虞凝霜所为讲成了演义话本子。

吴老夫子是收着讲,他倒好,外放了四五倍不止。

比如他其实根本没亲眼见虞凝霜打张娘子,但在他的描述中,虞凝霜俨然是个力速双a的女战神。

陈小豆用词夸张又粗粝,但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娘子还真被他逗笑了。

她笑了许久,又用更久的时间喘匀了气,最后只叹道:“真是个好姐姐。她弟弟必然也以她为荣罢。”

“可不是嘛?正让您说着了!”

提起这个,陈小豆又有话说了,便将虞川随后清谈时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不通诗文,就连识字,都是被严铄收留之后才开始的,目前斗大的字能识两筐的水平。

因此,比起方才那瞎说八道的流畅,这次复述反倒复得磕磕绊绊。

但在陈小豆那稀碎的表述中,虞川对姐姐的仰慕感激之情还是真挚地闪耀着。

这次楚雁君听完,却是沉默许久,而后拍拍严铄的手,语气百转千回。

“以后下值回来,不用着急往这儿赶,先去看看你弟弟。”

说起自己风烛残躯时也没落下的眼泪,此时却一串串往被褥上砸。

“那孩子虽到现在都无法正常说话,但其实最敬重你这个大哥的。为娘也知你最记挂他。”

李嬷嬷忙给她擦泪,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屋里常年氤氲的药味此时又越发苦涩起来。

“清和,为娘这辈子无甚遗憾,只是担心你们哥儿俩。福寿郎他口不能言,谁知以后要遭人多少白眼。就算你全力相护,可你总要娶妻生——”

她猛然顿住话头,微垂的目光触及严铄尽染尘土的皂靴,心也像滚落到了尘土里。

她本该打马游街、一日看尽京城繁花的长子,现下,就当着这么一个整日风吹日晒的巡检使。

可是……楚雁君沉沉合上眼帘。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是七品小官,就算他身居高位。

单凭着那件事,怎么会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呢?

————

“回来的多是时候!正赶上饭点儿!”

“阿爹!呜呜呜阿爹!你这次出门好久啊雪儿好想你!”

“胜哥,累不累?胳膊的毛病犯没犯?”

夕阳余晖垂落,袅袅的炊烟和无数的笑语却一同从虞家小院满溢出来。

刚到家的虞全胜一手扛着小女儿,一手揽着许宝花,风尘仆仆的脸上全是满足。

他狠狠在虞含雪脸蛋上亲了一口,胡茬扎得小丫头咯咯笑着躲。

虞凝霜站在厨房门口,在围裙上擦着手含笑看这一幕,见弟妹将阿爹缠得太紧,便道:“阿爹快坐下歇歇,饭马上好了。”

“霜娘做饭呢?我大女儿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水一滚就好,今日咱们吃面。”

田六姐照例给了一包燠肉,虞凝霜又花几文钱在她那买了一匝生面条,准备试着做做田家杂煎那道头牌的燠肉面。

“什么面这么香?”

虞全胜吸吸鼻子,被浓郁香料味儿引得迈步走进厨房。

可一进厨房,他却无暇管什么面条了,而是被与离家之时截然不同的厨房惊到。

墙角足量的柴火堆得挤挤挨挨,不是自家去捡的那种散枝,而是粗壮、且修剪规整能直接用的,甚至还有几提炭;自房梁垂下一条腊肉并几条腊肠,都是红亮亮的;靠墙的旧木架摆了几个光洁的大瓷坛,好像连碗碟都多了几套。

虞全胜若有所感,下意识揭开了米缸和面缸,见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直装到缸沿。

他直接懵了。

“霜娘,这、这些东西是……”

虞凝霜正忙着下面条,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道:“等下啊,阿爹,等下再和你说。”

田六姐给了她一个小纱包,内有几味香料,投到水中煮沸了就是好滋味的清汤底,正是虞全胜闻到的味道。

再把手擀面往里一下,咕嘟咕嘟滚开就好。连汤盛出来,摆上两片煎好的燠肉。

自家种的嫩到出水的菠菜也随手掐几株,只过水稍烫几秒,就围在燠肉旁,浓润绿色衬得那油滋滋的肉片更加诱人。

待几碗香喷喷的燠肉面摆上了桌,虞凝霜又想起来一事。

“川儿,快去把甜浆水拿回来。”

虞川高应一声,扭头就往巷口跑去。

青槐巷巷口有一口井,几十户人家吃水都指着它。

夏日里,各家时不时都在里凉镇一些瓜果或是饮子。沉进去多少,捞上来还是多少,从来不丢。

这种人与人之间最天然朴素的信任,就是杨二嫂那般爱占便宜的都绝不会染指。

很快,虞川就抱着那瓷坛回来,一启坛,甘醇米香就四散开来。

再看那饮子本身,是极喜人的淡淡奶白色,质感均匀又细腻,几乎有些虚幻,好像是一种似流非流的神奇状态,如同将林间浓雾投到这坛中,好好地封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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