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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哄劝,“刻个闲章也可。”

严铄将自己几枚闲章递过来。

虞凝霜好一顿摸索分辨,看出这些印章大概是刻着“说丰年”“夜雨铃”“偷得浮生半日闲”一类的文字。

与方正的姓名章相比,不论是印章的形制还是字体,都更活泼多变一些。

倒确实很有趣,虞凝霜想。

“闲章字数不限,直接用诗句或是箴言亦可。然而还是字最为合适,抒发情志、铭刻心境而已,不像名章那样正式。”

严铄还想让严澄也挑一块刻做闲章。

然而小家伙正是宝贝他那新得的名章之时,此时旁的都入不了眼,只一个劲儿摇头。

兄弟俩便一齐看着虞凝霜。

虞凝霜则看着那一盒漂亮得各有千秋的印石……

想着不拿白不拿,认真挑了起来。

虞凝霜的审美很大众,觉得晶莹光润就是好玉。

很快挑中了一块青玉,颜色空灵,声音清越,像是一汪碧涧流淌在手心。

然而刚把它拿起来,才发现这印石原来是一对。

天然玉石之物,能成双成对,何其珍贵而难得。

若是被单拿走了一枚,便如对雁失偶。虞凝霜可做不出来这缺德事儿。

“唉呀,那我不要这个了。”她刚要放回去,严铄却拦住了她。

“挑选印章石最重眼缘,挑中了就是挑中了。”

他直接将盒子收起,断了虞凝霜后路。

“这块玉现在是你的了。”

也是,这块玉与她有缘呢。

虞凝霜接受良好,观念骤变,不客气地将其收下了。

而严铄重新铺纸研墨,起笔悬停,问虞凝霜。

“要刻什么字?”

虞凝霜:“一夜暴富。”

严铄:?

虞凝霜:“一夜暴富!”

严铄:……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的。”

感觉到严铄是真的嫌弃,虞凝霜赶紧改口,免得他再把这玉料收回去。

没到手的时候也就算了,一旦到了她手中,任何东西,她可绝不再放手了。

“闲章,闲章……且等我想想啊。”

无意识拨弄着袖口,指尖的茧子磨在滑润的丝绸上,虞凝霜有些自嘲地说道。

“说实话,自降生下来,我没有得过什么闲。”

整日劳累,未曾有过吟咏风月的清闲时光;家境窘迫,也没有一张闲来无事耗时光的书桌。

忽然间让她就“闲”来咬文嚼字,虞凝霜真是挤不出半点墨水来。

书房中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严澄停下了好奇摆弄各种纸张书册的动作,而严铄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看着虞凝霜饶有兴致地把玩一枚闲章,再看一眼自己那一整盒各个精品的闲章……

从来没有一个瞬间,他如此鲜明地意识到——自己多年来的自怨自艾,是如此可笑而矫情。

眼前之人从没有过一枚珍贵的印章,然而这从不妨碍她在这世间、在他人心中,留下千年不灭、始终鲜亮的恒远痕迹。

与此同时,虞凝霜终于敲定了自己闲章的文字。

可以是自己曾经感悟过的,也可以是自己将要去追寻的,既然如此——

“江南好。”她道,“你帮我写‘江南好’。”

诗人以追忆的心情写“能不忆江南?”,写“早晚复相逢?”

虞凝霜却觉得这样的心情其实人人共通,那一句开玩笑的“素未谋面的故乡”,便极其适用于江南。

即使从未去过,也只觉得是久别重逢。

虞凝霜便是这样,始终期待着与江南“重逢”的那一天。

“我以后想定居在江南的呀。”

她兴冲冲地说道,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晃得严铄手一抖,悬墨滴落,在纸上晕开刺目的污痕。

“阿嫂不走、不走。”

严澄敏锐地意识到,虞凝霜话中的某种模糊的含义。

他皱着眉走过来,牢牢搂住虞凝霜的腰。

虞凝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说了真话,顷刻摸摸他的头,温声安慰。

“阿嫂当然不走,我的意思是以后咱们全家一起去呀。”

严澄这才转忧为喜。

而屋中另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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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这么排吗?看起来别别扭扭。”

“不行不行, 这写的可是江南啊,我不要这种硬邦邦的字体。”

“这个撇有点奇怪。”

虞凝霜站在严铄身边指点江山,心中爽到高歌一曲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直以来, 严铄都是她的甲方,时时刻刻限制于她。

不是和她约法三章吗?

不是对她指手画脚吗?

然而,此时此刻,因这印章的字稿,虞凝霜成了严铄的甲方,将其拼命折磨,不断提出修改意见。

严铄默不作声地一遍又一遍修改。

虞凝霜凑得离他很近, 仔细看着纸面, 她柔软的发带时不时拂过他的肩膀。

每当这时, 严铄的手都骤然不稳。他谨慎地回望, 只见对方纤长斜飞的睫毛,正因为喋喋不休的话语而越发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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