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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教父

 

人总是短命,总是最先被牺牲的。

苍老的面庞,失温的手,染血的地板,与唯唯诺诺的、讨好的脸在他面前交替出现。

瓦伦迈开停滞的步伐,继续向前走。

他选择的这条路,容不得他後悔,即使前路可见荆棘遍地,也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我不知道对错,大人,我只知道如果我连自己想护着的人都没办法护住,那这麽多年汲汲营营夺来的权力不过就是笑话。东西腐朽了,那就剔除,换上崭新的,将权柄握在手里,建起一道无人敢越的防线。

他天生没有仁慈,因此能理所当然成为恶人手里一把刀。他不敢让真正仁慈的人步上那个人的後尘,所以他将懦弱的赝品捧上那个位置,推上风口浪尖,站在最危险的地方承担明枪暗箭。像他这样在阴暗里滋生的怪物,就该守在前方做最肮脏的事。

对也好错也好,所有的选择由我一力承担。如果我真的做错了……那等我入地狱那天,再由您亲自惩罚。

他径直进了书房,从暗格中拿出教廷的安防图,摊在桌上,点起油灯,目光仔细逡巡过每个角落,教皇三日後有一场出外巡街的日程,会乘着马车绕街巡游,是为了定期给予神的子民信心举办的。既然教皇这麽费尽心思给他送来一个大礼,他当然要好好回敬,就选在……人潮最薄弱的地方,来一场终身难忘的刺杀。

当然,他这个教皇的保镳、左膀右臂、神忠诚的仆人,会好好地……保护他。

他处理好了这些琐事,当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照常去教廷值勤。教廷上上下下都在为这次一月一行的巡街做准备,所有人都腾不出空来,包括他,他也想过在这当头带着凡诺斯去圣域南边的别墅避一避,只是这一走,反而显眼,既给了教皇的人钻空子的机会,也会让教皇察觉他时时刻刻掌握着教廷的动向,不如将计就计。

这三日,一无所获的消息让他感到一丝凝重,他低估了教皇的人,没想到这个人如此谨慎,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教皇的印象,又或者来人不是教皇的手下,而是由卢森枢机一手策画,那也许就说得通了,卢森枢机向来阴险狡诈又聪明,由不同人传递讯息确认真伪,的确是他能想出来的手段。只不过遣入者若不是伪装技术极好,取代了某个本该存在的人,就是他的反侦察技术让他避开一切被发现的风险。

这既让瓦伦难得感到有趣,却也颇为忌惮。

至於凡诺斯……他将当年的副骑士团长,如今的侍从长史蒂夫派给他,让他以保证凡诺斯的安全为优先。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自从凡诺斯上次睡前表露过想去各地旅游後,最近几天又缠着他,明里暗里地表达他想去哈尔斯王国的中央学院就读,他的请求不无道理,去学院无论结交朋友,或是将那里当成小型的社交场合练习与他人打交道,都是好事,但正是因为有理,他才觉得棘手。

直到巡街出游时,骑着高头大马的瓦伦还在漫不经心地走神。

他知道凡诺斯是个向往自由的孩子,知道他能靠着自己去到各种地方,融入每个地区、交上各地的朋友,他都知道。

东西南北四方与圣域的形势没有比现在更稳固的时候了,相互牵制永远是最平衡的,他上次哄骗凡诺斯形势不安稳,唯一的风险只来自於没什麽头脑的教皇,任何看得清局势,眼光足够长远的上位者,都不会想打破现在的平衡,也许卢森帝国蠢蠢欲动,但卢森枢机的行动就证明了他们现在也只敢在背地里做小动作,不会明目张胆威胁到教廷要员的安危。

不想放手的是他。

周围的欢呼与彩带簇拥着教皇一行人,教皇坐在马车里,帘子挂在两边,他脸上挂着慈祥和蔼的微笑朝夹道的居民们招手,瓦伦仍然是一张雕像似的脸,与热闹格格不入,四周的喧嚣都近不了他的身。

教皇的座驾绕城一日,热闹的氛围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天色擦黑,慢慢的,开始安静下来,绕城结束行往教廷之前,会途经一段人潮稀少的地方,也就是最後一站。那里是教廷之下的阴影,内城与外城的分割处,在安居乐业的人与流离失所的人之间划开一道无形的线,不信仰教廷的人主动或被动去往的地方,圣域中的「暗巷」。

相邻外城的地方住民稀少,长年门户紧闭,即使教皇巡街也不例外,这里治安极差,住在这的人饱受暗巷的骚扰,但已经许多年圣卫队都没有管理的意思,在这种日子里紧闭门窗也是一种对教廷无声的反抗。

一天的巡游耗掉众人不少体力,但到了内城边,还是暗中提高警惕,行进过半四周也没有动静,就在圣卫兵隐隐松懈时,无数身披黑衣行动敏捷的人杀了进来!

……

夕阳彻底西下,刀剑碰撞声停息,没有月色的黑暗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遍地屍骸残肢,瓦伦朝旁边一甩剑,剑上附着的血在地上甩出一道弧形,刀刃随即入鞘,刚才叫得像杀猪的教皇已经完全晕过去,他身上多了很多道暗器划出来的伤痕,手被折了,腿骨也断个彻底,但好歹性命无虞。圣卫队损失不算大,瓦伦整队点名,死亡人数控制在十人以内,伤者无数。杀手则被全数围剿,没有留活口审问。

牺牲能控制在这麽低,瓦伦与另一位圣卫队队长功不可没。他对那位队长道:「艾缇,教皇交给你了。」

脸上有刀疤,同样披着枢机袍的红发女人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瓦伦将教皇放沙袋似的放在盖勒枢机马上,马车已经被毁无法使用,她策马先行回教廷找医师为教皇治疗,瓦伦则留下来善後。

遍地血腥被冲洗乾净,除了潮湿的痕迹,已经看不出这里方才发生的惨剧。等一切结束後,回侯爵府邸已是深夜,瓦伦特地换了身衣服,避免沾上一身血腥味回去,安排了今日这麽一出大戏,但他心底并没有报仇的快感,或是任何称得上高兴的情绪,他只觉得踏上楼梯的步伐比平时还沉重。

戴温说凡诺斯在藏书室,瓦伦自然而然地朝藏书室走,带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迫切,烧着火光的壁炉前,少年盖着柔软的毯子睡在沙发上,橘黄的光照出他发丝的光泽,映红他白皙的肌肤,一旁的茶几上摊着一本书,瓦伦瞥了一眼,那上面画着地图,标注着某个地区,以及地区的介绍注解。

瓦伦心中顿时鼓噪起来,某种焦灼的、窒闷的感觉又弥漫上来,他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放在凡诺斯脸上,手指骨节滑过他的侧脸,冰凉的触感叫醒了睡着的凡诺斯。

「……教父,你回来了。」瓦伦应了一声。凡诺斯说话还有些含糊,他揉了揉眼,目光落在刚才凉醒他的东西上,顺着那只手往上,他瞥见袖口晕开一抹腥红,他猛地坐起来,瞬间什麽睡意都没了。

凡诺斯急切地抓住瓦伦的左手,却又不敢太用力,他轻轻把袖口往上推,果然露出一道五公分长的伤,皮肉绽开的地方大部分凝结了,少部分还在渗血,一看就是还没好好处理过,「教父,你受伤了!」

「嗯,小伤。」瓦伦反过来安慰凡诺斯,大概是刚才挡刀时走神了才被划到,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小伤口,疼痛感不明显,他衣服换得急,没能注意到。但凡诺斯顾不上其他,他四处环顾周围有没有应急用的东西,可惜藏书室并没有放置纱布药品,情急之下,他按照以前奶妈教他的做法,抬起瓦伦的小臂,轻轻舔上伤口。

瓦伦脑中「嗡」了声,温热柔软的舌头舔上他手腕的那一刻,他头皮後颈都在发麻,些微的刺痛感没有降低心尖上的麻痒,反倒激得他胸腔那只野兽又开始冲击牢笼,碰、碰!一声又一声。

他的喉咙都在发紧,舌头也感到乾渴,指尖颤了颤,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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