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依行止所言,剩下的两个封印一个封印在营地的练兵台下,是镇地兽的石像,她让营中将士皆避退至营外三里地,自己也欲离开时,行止却招手让她留下:「加持这个封印有些费时,而且中断不得,你在旁边给我护法,别让人来打扰我。」
将士们都退到三里地外了,还有谁敢来打扰你……沈璃张了张嘴,这话却噎进了肚子里。她沉默的在一旁站着,静静看着行止将手放在镇地兽的脑袋上,与之前两个封印一样,光华顿起,脚下土地颤动,而这次沈璃却没有注意周遭的变化,只盯着行止的侧脸打量,漆黑的眼里不知沈淀了什么情绪。
干燥如黄沙的土地渐渐湿润,有小草自各个营帐的角落慢慢长出,渐渐的四周空气逐渐变得洁净,然而于之前两次不同的是,沈璃并未感觉心中轻快多少,反而有种快被这清净之气抽空力气的感觉。
只是这感觉只出现了一瞬,沈璃也并未在意。待行止施术完毕,她淡淡收回目光,转身往前走:「去墟天渊吧,待此间事宜完毕,我也该回朝领罪了。」
行止望着她淡然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凝。
沈璃并未真正去过墟天渊跟前,上次斩杀蝎尾狐的地方离墟天渊也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当沈璃仰头看见延伸至天际的巨大黑色缝隙时,不由得愣了神。浓郁的黑色瘴气自缝隙中不断涌出,然而三方封印已被重新唤醒,压制了瘴气流溢的速度,使其在涌出来之后极快的消失。但即便如此,这里的瘴气仍旧让靠近的人心中沉闷,可想而知,在封印唤醒之前,这里的情况有多恶劣。
墟天渊与依照自然力量铸就而成的雪祭殿不同,墟天渊乃是从这个世界撕裂出来的另一个空间,是由她身旁这人,以一己之力撕出来的巨大囚笼,里面囚禁的是比蝎尾狐要强大数倍乃至数百倍的妖兽怪物。
沈璃目光微沉,稍稍一转,见身旁的人一步踏上前来。瘴气刮出的风扰乱他的衣袍与髮丝,但却乱不了他眉宇间的坚定与淡然。
真的是……一模一样。
沈璃倏尔失神,但见行止仰望天际的脸上,眉头微微一蹙。沈璃敏感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只是此处比我预想中要糟糕一点。」行止上前两步,右手往前一探,五指慢慢收紧,「不过也无妨。」他话音一落,只听「唰」的一声,一道光亮自土地中蹿出,猛的钻进行止的掌心。
沈璃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布满锈迹的铁链,那链条一端被行止握住,另一端却还连在土地之中,行止口中念动咒文,手腕轻轻一动,铁链上锈迹尽褪,链条紧绷,沈璃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自地底深处传来,巨大的黑色缝隙两边有也链条转动,瘴气流出受阻,没了瘴气阻碍视线,沈璃这才看见那缝隙其实不过两尺来宽,且在铁链的拉动之下慢慢变窄。
忽然之间,墟天渊之中传来一声极为刺耳的嘶吼。沈璃心头一紧,手一探,红缨长枪霎时出现在手心,她一心戒备,却听行止不慌不忙的道:「别急,它们出不来。」
话音未落,里面又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嘶叫,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震动墟天渊的缝隙,令大地震颤不断。沈璃几乎感觉到了其中洩露出来的汹涌杀气,夹带着被千年囚禁仇恨,欲要衝出来将行止杀而后快。
沈璃眉头紧皱,握紧红缨枪的手用力到泛白,忽然,行止手中铁链一抖,妖兽嘶吼的声音中彷似夹带了一个人声,先是极小,模模糊糊让人听不清楚,待行止口中吟诵咒文,铁链周身闪耀起了极为刺目的白光,墟天渊中传来的颤动也越发激烈。沈璃的心跳不由自主的跟随着那颤动加快,而那道人声像是破开封印衝了出来,在耳边嘶叫着:
「吾必弒神!吾必弒神!」
其声凄厉乱人心弦,彷似一道魔音,钻进沈璃的耳朵里,不停的在她脑海里迴响,使她头痛欲裂,即便沈璃再是逞强,此时也不由一手扶住额头。她闭上眼,待再一睁开是,瞳孔中翻出一片腥红,心底彷似被人撩起了汹涌的杀气,欲寻一处战场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渴望鲜血来冲刷心头的骚动……
行止的白衣翻飞,他一眼也没往身后看,只面不改色的吟诵了完最后一句咒语,将铁链一鬆,携着炽白光芒的铁链被拉扯着缩进土地里。紧接着缝隙两旁的铁链上光芒暴涨,里面妖兽的嘶吼近乎尖叫,却在这最吵闹之时戛然而止!
一道清明之气与此同时也倏地闯进沈璃体内,其力蛮横,不似先前那几道封印一般使人如沐春风,而是径直在沈璃胸口一沉,撞碎方才莫名涌起的嗜杀之意。逼得沈璃生生吐出一口黑血,血落入地,竟入沸水一般升腾了一股白气,消失不见。
清风一过,万籁俱静。
巨大的缝隙也阖上了只有两指宽的距离,天空澄澈,若是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这便是封印数千妖兽的墟天渊。
沈璃愣然:「这是……」
行止从衣袖掏出一张白巾递给沈璃:「污秽之气。」
沈璃怔愣的接过白巾,握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在唇边,擦干了自己嘴角的血渍。她抬眼看行止,却见他已行至墟天渊前,探手轻抚缝隙旁的两条铁链:「你先前与蝎尾狐争斗,被其吞入腹中,身染瘴气,因你本是魔族中人,所以极易被瘴气侵蚀。我重塑封印之时也可清除你体内瘴气。」
沈璃恍然:「所以,非要我带路不可吗。」她定定的望着行止,眸光一沉,「只为如此?」
「嗯,只为如此。」
沈璃沉默。行止回过头来望着沈璃,声色轻浅道:「属火的封印在墟天渊中,王爷身中瘴毒已除,不用再跟着我进去。自可回营地整顿军队,待此间事毕,我自会回天界。至此,不用再劳烦王爷了。」
风在两人之间横过,吹掉了沈璃手中的白巾。她直勾勾的盯着行止,抱拳,声色淡漠而疏离:「多谢神君此次相助魔界。」言罢,髮丝在空中甩出了漂亮的弧度,她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因为没回头,所以她不知道行止悄悄转过头,目送她走了多远。
是夜,明月朗朗,沈璃在营帐中收拾了一番正准备躺下,忽见帘外有人在来回踱步,她扬声唤道:「进来。」外面人影一僵,终是掀帘进帐,尚北看见沈璃,心里想着要委婉,但话语还是冲口而出:「小王爷,你就这样把行止神君放走啦!」
沈璃淡淡看了他一眼:「神君要走,又岂是我能拦得住的。」
「哎呀!」尚北悔得跺脚,「早知如此,我早该和神君说说的!」
「怎么?」沈璃一声冷嘲,「不过几天时间,你竟是看上行止神君了不成?」话一出口,沈璃被自己骇得一怔,尚北也跟着一怔,而后挠头道,「小王爷说话倒越发令人惊异了,尚北岂敢有那份心思啊。不过是觉得如今王都也倍受瘴气困扰,若能请得神君去王都走一遭,即便是不施法除瘴气,也能让王都干净些时日啊。」他摇头嘆气,「我本还想带媳妇瞅瞅月亮的。」
沈璃默然。
待尚北走后,沈璃忽然睡意全无。她独自走出营帐,在军营里逛了几圈,明天,自王都来的将士要班师回朝,众人皆舍不得这清风明月,大都在营帐外坐着,或閒聊,或饮酒,畅想魔界若处处有此景该多好。沈璃只静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心里琢磨着行止应该已经离开魔界了吧。走出军营,她仰头望着明月,不知是怎么想的,心中一个衝动竟驾起了直奔墟天渊而去。
此处气息已干净了许多。若不是两排链条在黑夜中发着微弱的光亮,沈璃几乎都要看不见那条细窄缝隙。
行止已经走了吧。伸手触碰上那两条铁链,沈璃觉得她约莫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