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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扯起一弯笑:“陛下托下官同您说,今个儿他不见人,请您先回了罢。”

却听这狼崽子骤然冷了嗓音,复又问道:“父皇他到底是怎么同你说的?”

白澍犹豫了:“这……”

“但说无妨。”

他闻言几番斟酌,终是踌躇道:“陛下说……让您滚。”

“……”

二人各处一地,却同样的久久无言。

雪又落了。

许久,萧成昭才泄出一息冷笑:“本宫看,还是请白太医先回了吧。本宫要听父皇亲口与我说,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替他传话。”

白澍笑容不减,规矩地朝他揖拜,便撑伞行下宫阶,与他擦身而过。

“戍边艰辛困苦不说,何况西南湿热、瘴气频发,大理那边也动向不明,实在不是什么安稳之地。”

“太子乃是国本,怎可派去那等龙潭虎穴之地?而后宫……陛下,万万要三思啊!”

萧姝斜倚龙椅之上,又支起一臂枕于额侧,冕旈掩了他微微阖起的凌厉凤目,也遮去他眸底愈发阴冷的神色。

方才还回荡明堂之间的叩击声戛然而止,众臣见状俱埋下头颅,连都不敢泄露半分,生怕惹恼了上头坐着的玉面修罗,只恨不能钻地三尺就此消失。

唯独那跪于阶下一身绀色官袍的老臣仍苦口婆心地喋喋不休,布满沟壑的苍老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玉笏。

“三日了,整整三日了,苏大人。”萧姝徐徐放下交叠翘起的修长双腿,频频悬空轻点的靴尖亦落在实处,他不紧不慢地张唇,牵动口角也微微上扬,“……既然苏大人这般喜爱朕的太子,不若也同太子一并滚去西南,何如?”

“这——”苏鸿文闻言大骇,险些弄跌了掌中玉笏,“陛下,这、这不合规矩,还望陛下三思啊!”

“不合规矩?爱卿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高坐紫宸殿上的皇帝微微歪头,旈玉乱响着偏往一侧,将底下艳美至极的面容悉数裸出,“如今坐在这明堂之上、九五之尊位置的——是朕。朕是天子,是天下共主,朕,便是规矩。”

说罢,他掀唇冷笑一声,抄起案上砚台便要砸往那跪拜不起的苏鸿文,却忽而被兰香拂了满怀,手背亦传来温热触感,覆着他的手徐徐按下。

“陛下息怒。”

泠泠如清泉的嗓音乘势淌落,抚平了天子淬毒的心弦,也将朝臣们惴惴的心安稳地揣回各自胸窝。

唯独那苏鸿文脸色铁青、嘴唇颤颤,如临大敌般瞪着阶上清风明月似的青年丞相,圆瞪的双瞳中明晃晃跳着两簇怒焰。

谢琤同样生着双凤眸,却在眉目携弯一刹,悠悠成了双温柔眼:“苏大人所忧心之事,陛下未尝没有考虑过,只是太子年岁渐长、愈发顽劣,也确实需要历练一番。”

他话音微顿,复又握起玉笏:“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戍边固然艰苦,却也不失为一计为储君取威定功的妙法。”

苏鸿文闻言愈发恼怒,便连消瘦颈脖都爬满青筋,颊边也隐隐浮红,抬指凌空直点谢琤眉心,良久才气喘吁吁地高声斥道:“你、你、你……!你这鬻宠擅权的奸佞!我大梁江山迟早栽在你这姓谢的手上!你……”

“放肆!”萧姝拍案起身,被绲金腰封收束起的一把细腰登时显露无遗,玄黑龙袍顺势滚落膝头逶迤在地,他凤目圆瞪,嘴唇也愈显血红,“朝廷之上也敢胡言乱语。来人!将他带下去,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话音方落,便有两名紫衣禁卫飞步踏上前来,应声押起跪伏地上的年老朝臣。

苏鸿文双膝颤颤,开口却并非为自己求饶:“陛下!老臣死不足惜,只是、只是……当心谢氏,千万要当心谢氏!”

垂首立于阶下的祝瑛暗呼一声哎哟,轻甩拂尘提点似的拍在旁侧紫衣禁卫的胳膊,旋即压低嗓音催促道:“还不快些带下去!”

“……陛下!”

苏鸿文一声未唤完,便气血不足地软了下盘,几番踢蹬双足却是无用功,当即被左右两侧禁卫架着拖往殿外。

谢琤负手立于旁侧,绀色官袍熨帖身上,愈发衬得他好似明月一般,他无声叹息,帽缨摆过耳侧流畅地垂于肩前,直至退朝群臣散尽,才款款低垂眉眼:“陛下又何必同那苏鸿文动怒,我是不是奸佞……殊与还不清楚么。”

他嗓音不大,温和亲昵得好似山间潺潺的溪水,便如此轻悠悠地淌过他们之间,好生亲密无间。

萧姝懒得与他论这,只侧目乜他一眼,便偏过面去,垂旒乘势摇晃荡出水波似的声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谢大人向来日理万机,又逢今岁天象异常,便显得愈发忙碌了。

谢琤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禁垣之中,只拢袖立于銮驾旁,与皇帝小声耳语几句,便匆匆忙忙往反方向而去。

萧姝斜靠辇上,本欲摆驾回蓬莱宫去,却又思及那日日跪于阶前求见的孽子,不由得愈发头痛起来。

案牍所剩无几,大多都与谢琤一道批读过了,并无早归的必要。

祝瑛怀抱拂尘侧耳倾听,随即扬声道:“摆驾揽月阁——”

陛下惯常摆驾之所有三,凤仪宫、东宫、揽月阁,谢后香消玉殒之后,惯去的便只剩下揽月阁这一处。

萧姝膝下一儿一女,其实并非一母所出。公主略长太子一年,名曰“萧璇”,小字“琬琬”,系娴贵妃魏挽玉所生;至于太子萧成昭,则为皇后谢瑾所出。

而这揽月阁便是长公主之居所。

他与两位妻子关系都好,其中以魏挽玉尤甚,她天生病骨、性子清冷,见她几乎如照镜,二人同病相怜,不免互生惺惺相惜之情。

魏挽玉红颜命薄,故于难产,萧姝向来珍重家眷,因悲恸久病数月,于是愈发怜爱、宠惯女儿。

萧璇聪颖早慧,而朝廷的风,也早在三日前便吹入揽月阁内。

父女二人各执黑白坐隐案上,一时间偌大殿内便只余下炭盆中微弱的噼啪声。

阁中供暖的炭火乃是御用的兽金炭,燃起来非但无烟无尘,且还伴有丝缕沁人心脾的清淡松枝香。

倚于桌边垂眸沉思的萧璇忽而开口,不经意似的:“父皇,阿霁、弟弟他……当真要去往西南边关了?”

萧姝闻言一怔,连同着探入棋罐的五指也微微停顿,良久才软下嗓音,沉声问道:“……你也觉得父皇做得不对,是吗?”

萧璇轻挽垂落指节的绲金红袖,皓腕乘势递出,行云流水地落下一枚黑子,点着绛色的唇微启一缝:“琬琬不敢妄议。父皇的良苦用心,弟弟总会知晓的。”

萧姝长睫轻颤,无可奈何似的摆了摆头,又缀着她的动作落下一子。

然而未过几个来回,盘上白子便被黑子逼至绝境。

"父皇分心了。"她悄然将双手拢入袖中,又恰好听见门口传来响动,抬眸望去果不其然瞧见自己的贴身女官银朱,继而轻弯眼眸,“呀,是我方才吩咐小厨房做的桂圆牛乳羹。”

银朱手端托盘翩然而至,将一碗热雾缭绕、汤色浓白的糖水奉于桌上。

“听太医说,桂圆有益气安神之效,而父皇又最为钟爱牛乳,便唤他们做了这道甜汤。”萧璇唇边啜笑,面若桃花,“这些天来本便劳累,下棋也费心伤神,父皇身子骨弱,理应多补补才是。”

“恭喜陛下,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萧姝摇摇欲坠的心还未及放下,便听得里间传来宫女惊恐的呼喊,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仿佛决堤洪水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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