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重新睁开眼。
“碰上劫道的了。”呢喃着,陈鸢看去车里的师父,“正愁没观众呢。师父,好玩的来了。”
“哪里?!”
一听好玩的疯老头将指尖两只蚂蚁一弹,翻身跳到车撵,顺着徒弟目光,看去前方笔直的道路。
半里之外,靠山脚拐角处,两处大岩矗立路边,岩石后面有着几簇草尖在风里晃动,下方几人顶着杂草、树枝,手中俱提着刀兵,盯着道路拐角处,咬着草根低声交谈着。
“……寨主吩咐今日要做成两笔买卖,还差一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去北面的官道,可比这里好,老大怎么选这里。”
“笨,这里离寨子近啊!”
“别别说话,你们听!”
有人‘嘘’了一声,朝石上挪了挪,侧耳倾听,隐隐有铃铛、车辕滚动的声音朝这边蔓延过来。
“买卖来了!”
也有身影兴奋的搓了搓拳头。
“这下好了,做下这桩买卖,该是可以回寨里,休息了。”
“没出息,多做几桩买卖,回去也能在兄弟们长长脸面,将来才会得到寨主赏识!”
“是是,顺道还劫一个道士。”
“别说那道士,晦气!比我们都穷。”
就在几人窃窃私语间,陡然感觉有风吹过后颈窝,还未等几人反应,身旁有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众人偏头,一个衣袍破旧老头跟着他们趴在岩上,颇为好奇的朝拐角渐渐过来的牛车张望,“是不是想要那车?没事,那驾车的是我徒弟,我带你们过去!”
这人是个疯子吧。
几个劫匪愣了愣,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头怎么来的。其中有人握紧刀柄,将刀口架去老人颈脖,“甭管是不是装疯卖傻,先劫了,将牛车赶回寨里,假的也变成真的。”
顷刻,一众劫匪蜂拥而出,将道路占据,分出两人将慢慢驶来的牛车后路封住。
为首那人似乎小头目,敞开单衣露出浓密的胸毛,甩着一柄刀,让赶车的男子下来。
“那汉子,算你今日倒霉,哥几个没钱了,找你借点财物使使。”
“这位兄台,你看我这破牛车,哪里像有钱的。棚子都还是我自己打的,我会些手艺,不如跟几位入寨搭个伙儿。”
那汉子眉宇端正,相貌俊朗,皮肤却是有些粗糙,不像假冒的手艺人。不过对方陡然的一番话,还是把几个劫匪弄的愣在原地。
没想到居然还碰到想要入伙的。站在前面的一胖一瘦两个劫匪面面相觑。
“莫不是有诈?”
“单枪匹马的就一个人,带回寨里,咱们人多,还怕他翻个浪来?”
“少说一个,还有那个疯子。”
“那个只能算半个。”
“那就一起带回去。”
打定注意,两人回正身来,示意后面的另外两个同伴上车搜查,除了满满当当的木雕、布景、木工的器具,就剩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一打开,全是白花花的光泽。
“头儿,好多银子。”
那胖子看着车里捧出的好几锭白银,狠狠瞪了对面汉子一眼:“不老实。带回去,关他几日再说!”
山中劫匪多是一些好吃懒做之徒,也有如这般被劫了财物,不敢回去,干脆跟着落草为寇的,面前这驾牛车的汉子关上几日,财物分瓜一通,再让人说说,定是要留在寨里的。
“徒弟,为师演的怎么样?”老人凑了过来。
陈鸢手负在身后比出一个拇指。
不久之后,四个劫匪赶着牛车、押着一老一少走过这片天光。
……
夕阳犹如潮汐般卷过西云,火烧般将远方山头照出一片彤红。
哇——
昏鸦飞离枝头,从下方蜿蜒山道的一行人头顶落去远处的大树,发出不详的嘶鸣。
山路崎岖,走过半边崖壁,前方隐隐看到矗立道路尽头的寨门,为首的劫匪先行过去,与守卫打过招呼,打开寨门让人先把牛车赶进去,他则提了那装有银两的包袱先进了寨楼。
陈鸢被人推了一把,与师父一起站在山寨空地,此处并不大,就是山腰一个大山平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木楼,粗略扫过一圈,寨中劫匪仅有二十多人。
之前官道上遇见过的商贩此时被脱去了衣袍,全身裸露的蹲在不远。
片刻,身后的寨门被关上,陈鸢抬头看去天色,看押的山匪顺着他目光也望了望天。
“差不多了。”
陈鸢这样说道,随手一点,指尖触在那劫匪,将对方点的瘫软,坐去了地上。旋即,转身就朝牛车走了过去,袖口下,并出五指,掐出了指诀。
抬手。
不远处,正将老牛从绳索上解开的两个山匪忽地感觉车斗摇晃,偏头看去,那是比见鬼还惊悚的画面。
里面满满当当悬挂的木偶,老生、小生、花旦、老旦在昏黄的余晖里,一双双眼睛泛起了红芒,摇晃着转过脑袋冰冷看向他们。
两人吞了吞口水,双腿都在瞬间发软,战战兢兢立原地,脑袋一片空白。解开绳索的老牛回头看了一眼,急忙俯下脑袋,将地上的绳子咬在嘴里,甩着尾巴,老老实实待在车架一动不动。
霞光沉下山头。
前方的寨楼,之前进去的劫匪笑吟吟的出来,身旁多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裸着上身,肌肉虬扎,随着走动一鼓一涨,颇具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