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有何打算?”
“留在这里……或许将来先生再从这里过,会看到新的柳庄。”
陈鸢笑起来:“那恐怕需要很长时间了。”
“不怕。”
东柱望着那边彷如又看到了父母的笑容,又说了句:“不怕,我好好活的。”
半晌,旁边却没有回复,连忙转身,就见牛车已离开了这片坟地,他连忙追上几步:“先生,东柱还不曾请教先生名讳。”
回答他的,是牛车伸出的一只手朝他挥了几下,便在官道上向北而去。
……
哐哐~~
车轮压过坑洼,摇摇晃晃的牛车上,胖道人心里满是疑惑。
“东家,你什么时候请的阴差?”
“呵呵……我去上茅厕的那会儿!”
陈鸢笑起来,大声回了一句,抽响鞭子,惹得老牛翻起白眼,还是迈开蹄子,‘哞’的叫了一声,拉着车厢飞快离去。
日上云端。
不久之后,牛车驶过路边立着的地碑,远远便看到了名叫永乡的镇子。
眼睛
似乎要下起雨来,阴云遮去明媚的阳光,街上行人匆匆跑过低矮的屋檐。
一进小镇,古色的檐柱、缕空的雕栏透着陈旧的气息,檐上翘角聚集的鸟儿,好奇的看着驶入长街的牛车,滚动的轮子压着脏乱的路面缓缓而行,孙正德驾着车,不时吆喝过往的行人注意。
身旁,陈鸢看着街道两侧,不多时,他跳下车撵,朝一处酒肆的伙计拱手询问。
“小哥,劳烦问一下,这镇上可有姓常的人家?”
“有是有,但也有两三户,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一家?”
那伙计并没有因为陈鸢只是问路便拒绝,反倒让陈鸢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两三家,想了一个关键的地方:“从通山搬过来的。”
“城里搬过来的?”
伙计年岁不大,二三十年前的事确实有些为难他,不过好在有铜子放到他手里,脸上顿时有了笑容,“客官稍待,我进去问问掌柜的。”
说完,将七八枚铜子揣进袖里,转身就跑去店里的柜台,那边,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抬起头,听着伙计的话语,看了一眼门口朝这边拱手的陈鸢,随后跟伙计说了一些话,后者这才出来。
“掌柜知道,就在东头那家,客官只需到前面路口向右拐,一直走到尽头,看到门口有颗李子树的就是。不过……”
那伙计看了看周围,降下了声音,“掌柜的说……那家人时运不好,正走倒霉运,欠了不少外债,客官要去,当心别让债主看到,说不得问你要呢。”
陈鸢皱起眉头。
“怎么欠了外债?赌?”
那伙计撇嘴摇摇头:“这小的上哪儿知道。”
“那谢过小哥,也替我向掌柜的道声谢!”说完,陈鸢回去车上,让孙正德驾车去店家伙计口中说的地址,路上他也在想,若只是欠债,数额不大的话,替对方还了便是,就算将这份恩情抵消了。
不久,拐过街口向东不过二三十丈的距离,果然看到了伙计说的那颗李子树,几个孩童吵吵嚷嚷的握着长杆正去打青黄的李子,见到怪模怪样的牛车在门口停下,喊了声:“快跑!”拖着长杆一哄而散。
黑瓦白墙的小院门房紧闭,陈鸢下车敲了一阵,才有脚步声过来,门扇‘吱’的打开一条缝,露出小半张脸,是一个裹有藏青缠头的老妇人,挽起的发髻几乎全白,神色警惕的打量门外这个陌生年轻人。
“你找谁?”
“在下是游历四处演木雕戏的,路过这边,想寻一处宅子借宿几晚……”
“我家不借宿。”老妇人看到陈鸢手伸去袖里,直接就把门给碰上:“……也不需要钱!”
“老人家!”
陈鸢想了想,当即换了一个说法,赶忙拍门说道:“其实,我是替我父亲还恩来的,当年我父亲受过常翁恩惠,临终时,特地让我寻来,我去了通山县,打听了多日,才知道你家已搬来这镇上。”
吱~
院门再次打开,老妇人目光直直的看着陈鸢:“你如何认识我丈夫的?”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父说他外出做买卖,落入贼匪之手,最后被一老人所救,老人只是简单的说,他是通山常翁……”
陈鸢当然不可能说是书上看的故事认识的常翁,随意编了一段故事,果然,那老妇人眼睛忽然红了一下,骂了句:“这老东西,就喜欢寻道求仙,家也不顾……”
听老妇人这话,陈鸢大致明白,这家人其实根本不知常翁早已踏入修行,只不过是以寻道求仙的借口出门游历,让人觉得不务正业。
当然,常翁已经死了,他们估摸也不知道。
或者,已经当做对方在外面死了,毕竟有二十多年没有回家。
“老人家,那可否让在下进……”陈鸢正开口说话,院里忽然响起一阵吵杂,像是有人摔砸东西,大喊大叫,老妇人连门也来不及关,拄着拐杖着急的赶过去。
陈鸢让胖道人和师父先在牛车上等他,便推门跟着进去,手指一弹,一缕清风缠去老妇人慢吞吞的双脚,后者行走间,敏捷些许。
小院不大,墙外的李子树伸来到枝叶就遮去了半个院子,那吵杂的声音消停了一下,一道衣衫狼狈的汉子从屋里冲了出来。还有两个孩童,一男一女跟在身后脆生生的叫着‘二叔听话’‘二叔快回屋里’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