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边案桌后的李望朝笑呵呵的朝周围百姓摆了摆手:“诸位乡亲莫要夸赞,其实这非我府衙之功……”
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继续说道:“……乃是昨夜,神人托梦,我府衙上下官吏,俱是梦见,才得知堂堂一国之都,竟藏有这般肮脏之事,否则,本官与诸位同僚属实难以发现。”
听到这话,公孙伦眼中亮了亮,‘难怪要选在真君庙,定是陈鸢托梦,这么说来,他魂魄当真在庙中!’
四周百姓自然想到了这茬,就算没想到的也被其他人告知府尹话里的意思,一个个眼中像是能放出光来。
不远的徐怀遇此时也才知始末,不过心里没什么好吃惊的,他早就知晓恩公魂魄就在庙里,还让自己去办事里。
想到这里,不由又挺了挺胸口。
“爹,你做什么?!”
这时名叫小童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藤椅上的父亲颤颤巍巍的撑着扶手站起来,用着全身最大的力气,说道:“来,跟爹进去给真君磕头!”
有衙役过来搀扶,被汉子摆手拒绝,一步一摇晃的牵着儿子的手,蹬上石阶,艰难的跨入门槛,走去蒲团跪下。
一群百姓也都在后面堵在门口,看着父子俩一个接着一个磕下去,令人动容。
就在这时,众人好似眼花般,就见其他的位置蒲团忽地在地上挪动,就在父子俩又磕下去时,飞快的垫在一大一小两人头颅下方。
“真……真君?”
程铁柱惊愕的抬起头望去神像,陡然一道淡淡的金辉洒下,照在他头顶,只见惨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一点血色,力气也回了些许。
外面的百姓更是一片吸气声,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久久没回过神来。
“真君显灵了!”
“灵显灵显……不就是显灵吗?大伙快拜啊!”
霎时,庙外一道道身影乌泱泱的跪了下去,就连李望朝也在人群里膜拜,无数的丝线从黑压压的人群里飘飞出来,没入庙里。
陈鸢只感觉像是要把自己冲爆了一般,赶紧传出法音。
那边的徐怀遇正高兴呢,耳中好似幻听般,有声音过来。
“怀遇,让他们离开吧。”
徐怀遇看了看里面神像,当即大声劝说了几句,又去寻了李望朝,后者这才吩咐衙役,将百姓唤起来离去,而有些狂热的,则直接驱赶离开,随后让人将那庙里的父子俩护送回承宁坊,闹哄哄的真君庙,这才重新恢复安静。
“谁对百姓好,百姓自然就会对他好。”
陈鸢在后世,对这句话是最有体会的,不管是历史上看到的,还是……
他摇了摇头,将想法抛开,如今这件事已了,往后这父子俩应该能好好生活下去,刚刚那道金光,不过是将其体内病痛驱走些许,想要完全好起来,还要靠自身恢复的。
“往后你就在此间好好感悟人间烟火,说不得不用等到我给你封正,你也能化为人形。”
陈鸢看去穹顶,变化了大小的白蛇,眼下只有成人的手臂粗细,盘在梁木上吐着信子,那冰冷的眸子,好似泛起崇拜的神色,看着背影飘出了庙门。
能在快至正午时分,就这么出来的,也就陈鸢了,他走到无古柱前,再次伸手,将汹涌的法力传过去一些,只见那结出的数个木雕迅速变化,身形轮廓、相貌变得清晰,甚至木雕的衣袍都渐渐有了颜色。
啪嗒几声。
芥蒂断开,数个木雕还没落去地上就被陈鸢一拂袍袖,带去了庙里,王兆远显身出来,看着陈鸢望着其中三个头缠黄巾的木雕微微出神。
小声问道:“真君,这三个有何不妥吗?”
“没有不妥,往后传道授业,正是需要他们!”陈鸢笑了笑,“他们可是专业的。”
陡然冒出的词汇,令这高长的鬼差有些迷茫了。
专业?
什么意思,难道跟庙祝一样?
……
‘积攒法力,开辟一方阴魂之所,将森罗殿拉到现实中来,不知能否行得通?’
陈鸢负着双手,走到庙门,望着灼热的天光这样想着。
夜探真君庙
“这奸夫当真便宜他了!”
“这也没法,谁叫咱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会不会真君所杀?”
“我看像,不过腰身绞的粉碎,更像是蛇弄的……”
黄昏天色下,老鸦立在枝头哇哇乱叫,吱嘎吱嘎的木轮撵着崎岖不平的路面行进,两个差役拉着驴车停在城外乱坟堆,这里都是一些无人家属认领,或犯官乱臣的尸首埋葬之地。
一堆堆杂乱无章的坟堆,长满荒草,沐在残阳的昏色里,有种渗人的惊恐感,那两个差役讲草席卷着的尸体拖下来,跨过地上半截墓碑,来到事先挖好的泥坑里,将那奸夫尸体往里一丢。
“这样的人,还埋他做甚,走了走了。”
年长一些的差役擦了下额头汗渍,随意铲了几铲,勉强盖了些土便朝同伴招招手,两人收拾了一番,便拉着驴车离开。
哇——
哇!
一群群乌鸦从树上扑腾而下,密密麻麻的落去泥坑,撕扯、啄食凉席下的尸体,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纷纷拍起翅膀飞离了地面,重新回落到附近树梢。
片刻,林野晃动,窸窸窣窣一阵,一道杏黄道袍的身影走了出来,手里拄着一面白幡,尖嘴猴腮,短须短髯,每走一步腰间铃铛都在铛铛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