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直取摘星九万重
沈骧开口道:“谭庄主,此番前来,除了道喜,还有一事相求。我兄弟二人游历四方,眼下需一味药作引,不知贵庄可否行个方便?”
谭庆南喝了一口茶:“少侠不妨直言,但凡我庄上所有,必不吝惜。”
“菀洛子。”
谭庆南当即面露难色:“这未免二位多心,我谭家也没有此物。”
江道蘅见状,问道:“那不妨请谭庄主告知,何处方有?”
谭庆南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为难住谭某了,让公子白跑一趟,见谅。”
沈骧接道:“不妨事,此番前来,是为给谭家贺喜,有便有,没有也罢。不知令嫒婚期何时?”
“腊月十八。”
“就在后日,那我兄弟二人既然到访,便也跟着凑个热闹,之后再自寻他处不迟。”
谭庆南撂下茶碗,微笑道:“荣幸之至,代小女谢过二位美意。”
“不多陪了。”
一个时辰后,二人回到悦来客栈,江道蘅才道:“果如你所说,这谭家庄有蹊跷。”
沈骧抬眼看他:“何以见得?”
江道蘅开口道:“这谭家满庄铁器,定是以铸铁为生,如要精铁,硝石和菀洛子必不可少,可谭家如此谨慎,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沈骧随口道:“江少侠真是聪明过人。”
江道蘅沉思片刻,忖道:“这菀洛子定在谭家庄中。”
“天不早了,尽早歇息吧。”
说着,沈骧从怀里掏出一物,江道蘅讶道:“你”
昏昏烛火下,一块温润白腻的羊脂玉佩泛着盈盈光泽,正是二人在宝源斋挑选的那块。
沈骧把玉佩递送到江道蘅眼前:“玉赠美人,比送旁人合适。”
江道蘅面色古怪:“怎么得来的?”他明看着沈骧把那匣子送给管事了。
沈骧悠悠往外走:“偷天之能。”
片刻,江道蘅想通原委:“你没放进匣中!”
“江少侠果真聪灵,慧通人性。”
“那你让我抱着那空匣在寒风中疾驰?!”
“江少侠此言差矣,你若不拿着,难道让沈某拿着?”
“砰”地一声,沈骧连人带玉被江道蘅扔了出去。
是夜三更,乌云遮月,四下无人。冬天夜黑风紧,万籁俱寂,唯有朔风飞卷着零星冰碴,寒气浸人肺腑。
谭家庄后院,一道瘦削的暗影正在飞驰。他从院墙屋舍之间点掠,迅疾如燕,轻飘如鬼魅。不多时,黑影停在一处,纵身轻翻,越过灰白院墙,落地无声,灵巧如猫。
此时夜深人定,谭家庄前院四处挂着红绸,红烛高挂,一派嫁女的喜庆。后院却黑魆魆一片,不见半点亮光。影子判断一二,径直往后院书房奔去。
他正行到回廊处,忽然,前方一道昏黄的烛光亮起,明灭跳动,如同一盏飘忽不定的鬼火。黑影一惊,闪身躲避。
“谁在那?出来!”随即,响起一声喝问。
黑影一惊,利刃已经握在掌心。还没等他行动,灯火闪烁跳动处,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响起:“谭管事,是我,我我出来上茅房。”
“哦,是来金啊,怎么不在下人房?跑到这后院来?”
来金拎着那盏跳动的烛火,走到管事身旁,低声解释:“回管事,那边茅房太脏,臭气熏天,我不是”
“行了,我知道了。”说完,谭管事打断他,“最近二小姐出嫁,府上事务繁杂,闲杂人等也多,你们这些做事的人要时刻小心,谨守下人的规矩,不要做不本分的事。”
“是,是,小人知错。”
“这次就不扣你月钱了,下去吧。”
来金感激涕零,手中烛火跳动得更欢,俯身连声道:“多谢谭管事。”说着,他快步从谭管事身边走过。
忽然,异变陡生!
谭管事出手如电,迅疾如风,一声脆响,出其不意地掐断了来金的脖子。
那奴仆连挣扎都没有,身子就软了下去,手里的烛火也“咕噜噜——”滚出老远,熄了。
后院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黑影藏身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场转瞬即逝的谋杀,待那谭管事走后好大会儿,才小心奔向此行的目的地。
谭家庄以铸铁为生,到谭庆南已历四代,虽是武道世家,书房却占地不小,修得极阔大,更像是大儒的书斋,并不难寻。
瘦长黑影刚一潜入书房,还没等探查便顿住了身形:屋内有人!
来不及思索,黑影手中的利刃便挥了出去,利芒一闪,对方的攻击也到了黑影的心口,双方几乎同时发动了杀招。
甫一交手,黑影便断定对面是个高手。一击不中,黑影也收回了利刃,转而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毫无保留地挥刀而去。
只是对方的速度远比他想得还要快,他手中利刃尚未挥出,对方已不知何时,以鬼魅身形来到了他身后,一道强有力的气劲直击他后心。
这一道气劲来势汹汹,完全是把他置于死地的狠手。黑影暗自咬牙:出师不利,遇到硬茬子了!他也不恋战,一个就地翻滚,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反守为攻,将弯刀横在胸前,连挥数十刀,开出一条路来。
那人且战且退,黑影趁对面反应不及,飞身后撤。但那人仿若早有预判,左右两掌,彻底封死他左右去路。
两人此番交战已然近身,黑影一个恍神,被对方一掌击飞了弯刀。黑影当即变招,对面那人却欺身近前,变掌为拳,直击向黑影右下腹。
黑影紧急回身防守,却不防备被那人从身后抱死,难挣掣肘,他试图向后踢腿,那人反一脚踢中他腿弯,将他单膝跪压在地上。
二人此番较量无声,瞬息间,却也过了上百招,黑影被彻底制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黑影率先道:“无意惊扰,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江少侠何须如此客套。”
“果然是你。”
江道蘅又挣扎了下,还没挣开,冷声道:“再不松手,少不得劳烦沈公子为在下上药。”
沈骧松开了桎梏:“你怎知是我?”
江道蘅原本不知是他,只是觉得对面这人杀招凌厉,招数远非寻常正道,直到他近身,心口处蛊虫异动,才有了判断。也正是那蛊虫,才叫江道蘅恍了神,被沈骧击落了手中弯刀。
江道蘅没回他话茬,捡起自己的兵刃,冷声问道:“你又怎知是我?”
沈骧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一抱便知。”
江道蘅冷哼一声:“知道还用此杀招。”
“彼此,彼此。”
江道蘅腹部疼痛,闷闷咳嗽:“在下可没伤你。”
沈骧并不买账:“江少侠自己学艺不精,没那个本事伤到沈某。”
说罢,沈骧看着江道蘅一身行头,揶揄道:“江少侠蒙头盖脸,子夜造访他人宅院,实非正人君子所为,这要传出去,岂不有损武林正道颜面?”
江道蘅漠声道:“你又为何在此?”
“我本不是正人君子,行事坦荡,有何来不得?更何况,沈某若不是跟江少侠这番交手,竟不知江少侠还藏了如此矫健身手。”
他二人去而复返,又不约而同奔向此地,自是一丘之貉。江道蘅不与他做口舌之争,直截了当问道:“可有收获?”
“一无所获。”
“你何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