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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放心什么,他没有往下说,章玉碗也没有再问。

皇帝道:“时辰还早,朕带阿姊看看花园吧,你很久没回来了,这里草木依旧,当年皇伯亲自种下的银杏树,如今也已长成了。”

她从善如流:“劳烦陛下了,我正想看看那棵树如今模样。”

十年的树还不能算是参天大树,但抬头望去,枝叶繁茂,已经足够为树下草木遮风挡雨。

章玉碗比划了一下:“当年阿父种下时,也才这么大。”

皇帝摸着树干,也颇为感慨:“都说物是人非,可连树都有变化了,人又怎么还是当初的人?若是光阴可以倒流,朕最希望回到小时候,那时无忧无虑,每天只瞎玩,连功课都不必做,成日往外跑,又被捉回来教训,当时觉得快点长大就不用被人管了,可真等长大了,又开始怀念从前。”

他望向章玉碗:“阿姊也曾后悔过吗?”

章玉碗摇摇头道:“我从来不后悔,只往前看,现在就很好,陛下也很好,愿陛下长命百岁,北朝蒸蒸日上。”

她巧笑嫣然,仿佛还是当年对藩王之子笑着说“我是你们堂姐,往后也随阿榕一样喊我阿姊好了”的少女。

皇帝有些触动,往事历历,心也跟着微微柔软起来。

“幸好,阿姊平安归来了。长公主府,朕是让人按照亲王规制来建造的,但先前出了赵群玉的事,来不及为你准备别庄。曲江边上有座微名园,乃是原先赵群玉的园林,如今赵家没了,正好那园子就空了出来,朕准备将其赐给阿姊。”

章玉碗道:“听说赵群玉生活奢靡,这园林必也栽满奇花异草,这份礼太重了,我有些愧受。”

皇帝笑道:“阿姊和亲有功,你若愧受,谁还有资格?当初若无你那封来信,李闻鹊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长驱直入,旁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知阿姊的功劳吗?你我不是外人,阿姊收下便是。”

他又招来内侍:“将朕先前吩咐的两箱东西拿过来,还有那件沉香枕。”

内侍领命而去。

“对了,”皇帝似想起什么,“长安这几日有些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是关于阿姊与陆惟的。阿姊知道么?”

章玉碗怎么会不知道,但她不能对皇帝明说个中内情,因为她至今还不知道皇帝跟宋今到底信任到什么程度,难保这一说,宋今会不会转头就知道了。

所以长公主只是微微一怔,露出欲言又止的些许赧然。

“怎么此事都传到陛下这里了?”

皇帝见她表情,自以为了然了,不由笑道:“阿姊若喜欢,朕给你们赐婚如何?”

章玉碗似真似假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逗逗他,谁知道他不经逗。”

在皇帝看来,这更像是两个冤家打情骂俏,互相嘴硬,而公主显然暂时还没有再嫁的意思。

时隔十年,记忆中许多事情与现实重叠,他对这位堂姐印象极好,也愿意顺着她的心意,换作旁人,就未必有这个体面了。

“那好吧,朕不管你们,阿姊若哪天想成婚,就告诉朕,为你们赐婚。”

章玉碗眨眨眼:“我偏要找个比他还俊俏的驸马,陛下可得记得这句话。”

皇帝哈哈一笑:“一定记得!”

此时内侍去而复返,脸色和脚步都有些慌乱,喊了一声陛下之后,便附耳小声在皇帝旁边说了几句。

章玉碗听不清,但能看见皇帝的表情一下变得难看。

片刻之后,对方平静下来。

“既然如此,你就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拿一些放进去。”

内侍忙忙应是,生怕皇帝怪罪一般,赶紧退下。

日光渐渐西斜,天空将近暮色。

皇帝又留了她用完晚膳,再让内侍领她出宫,还赐了两口箱子。

“这里面装的,都是些首饰和绫罗绸缎,阿姊在柔然十年,想必没什么好东西用,从前带出去的,也都老旧了,这些东西你先拿着赏玩,若是不够,再与朕说。”

这是皇帝的原话,章玉碗也没有再推辞,谢过恩,便出来上了马车。

风至等了一天,早等急了,中间她被告知长公主被陛下留膳,又是一阵担惊受怕,直到看见公主出现,方才长长松了口气。

但等章玉碗上了车,笑容却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若有所思。

风至见状未免又紧张起来。

“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今日经历之离奇,说出来你怕是都不信的。”章玉碗摇摇头,“起初我以为他是个傻子,中间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到现在,我终于能确定,谁也不是傻子。”

“啊?”风至都被她绕晕了,“您到底在说什么?谁是傻子,谁又不是傻子?”

马车驶出宫城,在青石板上辘辘而行。

长安城并不是完全的宵禁,有些坊市还会通宵达旦开张,但在这条御街及其附近,一到晚上就会禁止喧哗。

四周俱是官府衙门,高门宅第,除了偶尔有大门关闭的动静,几乎听不见任何杂音,也因此马蹄和车轮踩在地面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暂时不想立太子,今日也未让严妃来见,我猜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这位唯一诞下儿女的妃子。”

风至听见章玉碗如是道。

她有点迷惑:“那与您有何关系?”

“我被拉去作了个证,堵别人的嘴。但是——”

章玉碗顿了顿,轻声道,“不知陛下有没有想过,他喜欢用这个法子来迷惑人心,如果哪天,这个法子为别人所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

风至更是听不懂了,但她知道有人听得懂。

“也许陆郎君能为您分忧?”

听见这个名字,章玉碗不由挑眉,又微微撇嘴,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正想说点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

马车外面,破空之声传来!

眨眼工夫,剑尖寒光挑破车门,直指长公主眉心!

电光石火,杀气森然!

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粗重的喘息难以控制从嘴巴吐出,零碎沉重的脚步更是暗示此人身负重伤。

他一瘸一拐,闪身进了一条巷子,先是靠在墙壁上倾听等待,好一会儿都没见有人跟踪过来,方才走到巷子里诸多宅子里的其中一扇后门,伸手一推——

门居然上锁了。

男人心下一沉,眯起眼,低声道:“开门!”

门内没有动静,像是沉浸梦乡,又像人去楼空。

他并未离去,只是脸色越发阴沉,甚至还冷笑一声。

“你们不开,我翻墙也能过去,别把我逼急了,到时候我豁出去自己的命不要,去告发你们,要死就一块死!”

声音很低,但他知道门内的人能听见。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里面传来门闩抽开的动静,紧接着后门打开一条缝。

男人飞快侧身进去,后门又很快关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疯了吗!不是说了没事不要轻易过来……你干什么了,怎么有血味?!”为他开门的闻英皱起眉头,面色不善。

男人懒懒道:“杀人了,你不是看见了吗?”

对方大惊失色:“你杀谁了?!”

男人冷笑:“你这么慌张作甚,别忘了你们主人交代过,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好好安置我们,我若是被人发现,一定也会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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