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翻后面的菜单,还是手写,字迹是笔锋凌厉狷狂的行书,比医嘱还难辨认。
谢玦是在练习他的签名吗,这叫他怎么看得懂?
阮时乐皱眉内心腹议不止,捧着册子,嘴皮微动艰难的蹦跶出单音字,“西、红柿……”
连蒙带猜看下去,这些蚯蚓字倒是读的越来越顺,“酸辣土豆丝、清蒸大螃蟹、香辣基围虾、清炒上海青。”
阮时乐终于读流畅了,心里暗喜表面哼哼,“谢玦这鬼画符的字迹,估计就我能认出来了。”
管家笑眯眯道,“不是,您看谢总的字迹一开始是惯用的行书,后面又调成了行楷,最终选择了正楷写完。”
阮时乐刚忙着辨认意思到没这察觉,管家一说还真发现字迹逐渐清晰,三种泾渭分明的字体都写的漂亮。
他不禁想起谢玦说他的字似鸡爪爬。
“会几种字体了不起啊,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他花体英文也写的漂亮呢。
管家嘴角笑意深了些,“谢总说这不是炫耀,是他屈尊降贵向下兼容您的认字水平。”
阮时乐气的只想大啊一声!
谢玦人不在还能这么气他!
“他就是存心羞辱我,直接打印不更好吗?”阮时乐捏着小册子气愤道。
“他的厨房里没有这些配料吗?庄园不是有自己的有机农场供蔬菜瓜果吗?”
管家笑眯眯道:“谢总说他怎么做,您管不着。”
阮时乐腮帮子气鼓鼓的,后槽牙龇了又龇,最后哼了声,“那我加班费怎么算。”
管家给他转了五千,“谢总说刨出开支,其余算加班费。”
阮时乐灰扑扑的脸色顿时喜笑颜开,钱到位一切好说,他拍着胸脯道,“好!我保证好好完成任务。”
他还是赚了啊,借着工作学习生活必备技能,相当于给自己做饭还有钱拿啊。
阮时乐喜滋滋的,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
郑叔看着阮时乐活泼的背影,双手负后背,感叹道年轻真好啊,这个冰冷的别墅也多了些生机。
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才能说出那句管家界的至理名言——“少爷他终于笑了。”
郑叔偷偷乐了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谢玦报备阮时乐已经领了任务,
不过,想到谢玦每周六的家宴,郑叔神情又凝重起来,最后摇摇头轻声叹息。
谢家家主今年已经八十岁,他是古板严厉传统的一家之主,膝下有三子一女。谢玦两个大伯,大伯一脉专管金融地产,二伯一脉负责娱乐影视。
谢玦他爸是幺子,年轻时作天作地,中年老老实实拿分红就行了。至于谢玦,他的游戏公司被谢家收购,已经是行业独角兽。
三姑外嫁联姻,但已经去世,留一个独女养在谢家改名谢袅。
此时家宴也是商量谢袅的十八岁成人礼宴会。
主宅高穹顶富丽堂皇的餐厅里,西装革履的男士和身着典雅礼服的女人们坐在长餐桌前。
一场家宴的气氛比商务宴还正式、压抑。
胡桃木高浮雕的大理石长餐桌上,银制餐盘闪着光,红到发暗的晚霞落在纯白的餐布上,男男女女拿着刀叉慢条斯理的切割着盛宴。
谢玦面前的餐碟突然放入一块切好的牛排,涂着鲜红美甲的手指不待谢玦抬头就缩了回去。谢玦微微侧头看向小心翼翼讨好的美妇,开口道:“谢谢妈妈。”
戴上伪装绅士的面具,隐藏眉眼凌厉阴冷的攻击性,此时的谢玦像是古城堡里彬彬有礼的矜贵少爷。
可这声寻常亲子家庭的“谢谢妈妈”听得白茵指尖冷冻似的蜷缩发紧。
白茵面色极不自然的微笑了下,端起酒杯细哆着手指抿了口红酒。
她生了个怪胎。
年轻时,他们夫妻沉迷纸醉金迷的世界,直到谢玦三岁的时候,她才发现谢玦好像从来没开口说过话。
酒吧再吵再闹的环境,谢玦也从来不哭不闹,她指定一个卡座谢玦能安安静静坐一天。
她向周遭炫耀儿子懂事,但旁人都惊讶三岁孩子怎么可能如此懂事,会不会脑子有问题。
白茵这才想起来,这孩子好像几乎没有说过话,只一双幽黑的眼睛永远静谧,她看久了有种凝视深渊般的害怕。
她和丈夫说孩子可能智力有问题,结果两人又爆发激烈争吵,最终的结果是带孩子做智力鉴定。
最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他们的谢玦开口了,第一话就是,“谢、谢、妈妈,我、不、傻。”
那是白茵第一次有记忆孩子说话。
后面有好友建议请个保姆专职照顾小孩子,但一贯懂事的孩子,折腾走了无数个保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在往后白茵的记忆里,谢玦几乎很少张口说话。
他不会像寻常孩子撒娇哭泣,也不会质问爸妈为什么吵架,看见爸妈和别人亲密他也不会好奇。
不管白茵他们说什么做什么,谢玦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只会说“谢谢妈妈/爸爸。”
白茵渐渐觉得可怕,她不敢和谢玦对视了,尤其小孩子那双看透一切又黑沉沉冷漠的眼神,像一个幼童躯壳里困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她之前觉得孩子小,明目张胆当着孩子面和陌生男人亲昵,后面开始避着孩子,没想到谢玦主动出门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