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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阻止子夜?情急之?下,陈纵只?剩下假装痛经这一条出路来挽留子夜。但她也明白,子夜真的要走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的。听到三个人关?门离开,陈纵下不来台,假的痛经于是成了?真的心痛。她一个人占着一间天价陋室,裹在被子里哭到撼天动?地时,子夜自己回来了?。

他坐在床边听了?一会儿,笑说道,“你哭成这样做什么?”

陈纵既震惊,又觉得丢人,哭声也由?此暂停了?一瞬,呆头呆脑地讲,“痛经,没见?过吗?”

子夜哦了?一声,“是么。这样的话,那我走了?。”停顿了?一会儿,他方?才将止痛片给她放在床头。

陈纵听到这话,不顾丑样子,不顾衣裳没穿齐整,整个人从?床上蹦起来,扑了?出去,手脚并用,像抱住一只?大熊玩偶那样抱住了?子夜,嚎啕起来。

以免得她摔了?,子夜搂紧她坐在床头,温声安慰,“我不走,你别哭。”

陈纵万万不信,仍旧要哭,“除非你发誓!”

子夜成功被她逗笑,讲,“我跟他们讲,先去给你买止痛片,再去找我爸。”鉴于她哭得实在撼天动?地,未免惊扰旁人,子夜只?好先同她透露:“哭好了?,起来换身衣服,我们去迪士尼。”又低声讲悄悄话一样讲,“再晚一点?出发,还没到就要关?门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陈纵立刻不哭了?。

子夜好笑不已。等?她换衣服时,开口问,“不想我走,直说就好了?。干什么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这么百转千回的情愫,要怎么解释出口?

陈纵哼着歌,装作没听见?。

街上人挤人,子夜自然而然牵过陈纵的手,拉她走在人潮。

路过昨日的一切,看见?杂志上被丑化的领|袖滑稽卡通大脸,陈纵仍不由?被吸引目光。

子夜这时才同她讲道理,“领袖丑化,也是一种政治手段。他们主要攻陷的目标是学生,这种煽|动?类似于邪|教,讲的话不决可信。”

陈纵那时并不懂政治。收回目光,似懂非懂点?点?头。

少?年的子夜也囊中羞涩,身上所有的钱只?够两人门票以及回去的大巴车票,故也只?能坐坐木马,玩玩漂流,看看烟花。甚至不足以在美食街买午餐,也没有留下一张影像照片。但那天的每一幕陈纵都能记得,一辈子也忘不掉。

大抵因为讲普通话,两人一路遭了?无数白眼。即便在那样的情况下,子夜自始至终都没有讲过一句白话。原来他自从?离开这里,便已决定和这里的一切过往做最彻底的切割。这样的子夜,又怎么会轻易的回到这里?

那一次他答应来港市,仅仅只?是为了?带她去迪士尼。

子夜5

迪士尼是?什么?旋转木马是子夜陪她坐的少女彩绘, 漂流是?湿淋淋无?处可逃的微笑的子夜,烟花是?映照了人群倒影的绚丽油画, 她和子夜也是童话之神守卫的众生之一。

迪士尼是?什么,也已经不再重要。

从那一刻起,她人生中所?有最永恒的快乐都已经镌刻上子夜的姓名。

回程的巴士是与普通巴士同价钱的观光大巴。陈纵看着城市霓虹灯火璀璨映照出子夜脸上的漠然,心生好奇,想知道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问得很委婉,“香港是?什么?”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回答却如一部毫无?感情的史书,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巴士里在播放一则名人访谈,人物下?方角标赫然标注着“陈金生”大名繁体logo。陈纵望着电视机里那名地位尊崇精神矍铄的老人, 又问子夜,“陈金生是?什么?”

子夜神态语言波澜不?惊,又重复了一次那句话, “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陈纵坐在他旁边座位, 想了一下?, 忽然爆笑,自顾自笑了好久。

“笑什么?”子夜偏头看她,不?解其意。

周复的一切身?世因为子夜两句回答而?有了传记。这座东亚金融中心和它代表性的时代人物同时成为了史书的一行?角标,往后每一次填写试卷到一个具象时代时, 陈纵脑海里都?会浮现一座具象的城, 一个具象的人,而?因此会心微笑。

那时陈纵脱口而?出《毗舍阇鬼》周复父亲的人设背景:“北宋叛臣,金国走狗。”

子夜也?笑了,与她越笑越一致, 笑到令行?人侧目。全都?不?管,两人眼里只有彼此。

他谴责她时也?是?谴责自己?, “什么都?懂了?”

“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了,是?不?是??”

陈纵笑到含泪,捂住嘴,使劲摇头,又摇头。

子夜从不?会过问陈纵开?不?开?心。在她的世界里,子夜好像知晓一切的神仙,从不?使用真正的疑问句,只管满足她的愿望,他知道什么会使她开?心。

这一趟旅程大家都?很高兴。约等于空手套白?狼地入了笔款子,白?小婷开?心,丁成杰开?心,连堂哥都?开?心,大手一挥,给四个人买了奢侈的回程大巴。众人开?心到忘我,几乎忘记起当初要?来到这里的目的。心里约莫想着,只有子夜不?开?心。他爸爸不?要?他了,于是?只能空着手原路返回。于是?所?有人都?三缄其口,用高兴掩饰讳莫如深的问题本质。

回去的路上笑得有多大声,那顿打挨得就有多惨烈。

白?小婷外婆大嘴巴走漏风声,说他们都?陪着子夜去找爸爸。于是?一群家长?在大巴放客点守株待兔,阴沉着脸将三个人带回小院。丁成杰又担心,又不?敢跟去,只怕这事再添多个自己?这街头混混,只会在事态上火上浇油,只好守在院子外头听。隔着老远距离,都?能听到白?小婷和陈纵的哭声。

两人各自挨了顿打,打到众人都?出来劝,才轮到子夜。

邱阿姨拿了竹棍,亲自上阵,手下?不?留情,捋起从未捋起的袖子,将早已愈合了生了粉肉的烟疤、烫疤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蛇一般蜿蜒进衣袖中的痕迹,触目惊心地剖露给子夜和众人。

“妈妈身?上的伤刚刚才愈合,你就念起他的荣华富贵来了。他是?个老孽障,你也?与他一样是?个孽障!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邱阿姨一棍一棍发落下?来,白?小婷外婆来劝,周阿姨来劝,统统劝不?住。谁劝都?劝不?住,人人都?哭了起来,她自己?也?哭了起来。邱阿姨在哭,陈纵在哭,连爸爸也?在哭。

只有被打到跪在地上的子夜没有哭。

无?论?陈纵怎么为他辩解,只要?子夜还一言不?发,邱阿姨便不?会停,总要?他求饶才肯罢休。

子夜却绝不?是?会轻易求饶的子夜。

几乎是?下?意识里,陈纵扑上去,和子夜跪在一起,用自己?全副身?躯将他紧紧搂住,护在怀里,等待着她极有可能无?法承受的重击降临。在这个世上,她势必要?做他的同盟。

那一棍子终究没有落下?。

整个院子陷入一种奇异的宁静。陈纵感受到子夜紧绷的身?体在那一刻渐渐松懈下?来,同时,她听见子夜开?口。

“我不?学文了。”他这样讲。

子夜在那一瞬间全然溃败,如同在请求一整个世界饶恕。于是?邱阿姨丢开?棍子,态度也?软下?来,如同代表一整个世界对?他的罪行?进行?宽恕。

后来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津津乐道于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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