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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杀死天才,原本用不着刀子。

半年?之后,二十二岁的子夜从山顶一跃而下。

既然对文字的诅咒融入骨血,与他生命早已不可分割。那他也只好将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归还于父母天地。

这躯体,有何?要紧?拿去便是。

隔壁的子夜,仿佛在?代替他死去。

隔壁的天明,作为?幸存者永无宁日。

将子夜送往医院抢救,谭天明一直不敢去看他。怕他会死,又?怕他没有死成,醒过来又?再度承受一遍凌迟。数月之后,他带着碳水补剂去医院,远远在?阳光下见到他。他很难描述那双暗淡的眼睛,那拆了纱布后骨瘦如柴的枯朽的形容。但他知道,子夜活了下来,以最悲壮的一种方式,成为?一颗特质被修剪了的工工整整的园艺花卉,成为?桌案上一株株造型奇特的盆栽。

如今世?面上一本本子夜的书?流传于世?,记录着曾经天才的子夜一笔笔控诉。最为?滑稽的是,最沉痛的抗争,书?脊上却?贴了一句来自施暴者的售书?宣传语。仿佛一则大|字报,和最终痛彻心扉的灭顶镇压。

如今的子夜也顺从地接受了这一切镇压,每天温和地过,麻木地活着和愤怒地死去他都尝试过,也不知哪一种更好,谭天明没有问?过。每个礼拜他都会去各种教会协会冥想?,以此收集写作素材,或者自我?治愈。谭天明往往会和他同去,每每问?他冥想?时间都在?做什么,子夜会说,“趁机睡觉。”他也是常常可爱的。

也因?此,这几年?他实在?没写出什么东西来。

他如今积极地接受治疗,定时与精神科医生随访,这么多年?孤孤单单一个人过。谭天明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养个宠物陪伴,后来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他勉强能对自己的生存负责,不假外物,时常阅读一本《如何?与精神病人相处》的书?,好使自己能与自己孤单地相处,也久病成医,时常被冥想?会的病人缠着聊天,哪怕他们每一个人的症状都比子夜要轻。因?为?抑郁,子夜时常重度失眠,导致肠胃功能出现差错,烧坏了嗓子,有时讲话?费点力气,但也不妨碍他去大学里讲课一战成名,因?为?一则学生视频爆火而成为?网络红人。由此可见,他的一切创痛都没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后遗症。

你看,这个世?界并不适合直抒胸臆,适合顺应人心。

在?这一点上,谭天明也是践行者。反抗无效,于是他领着子夜与他一并龟缩着当孙子。

而他为?什么特别偏爱陈纵,是因?为?谭天明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见惯人心险恶的天真,一种倾盆大雨里的勃勃生气。像诗歌或者画作作为?修辞的人物,有时候甚至算得可歌可泣。

也因?为?看到这女孩子种种美?好,谭天明意识到,第一次子夜在?电视上收看到她的小动作时,为?什么会笑。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子夜不总是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再借助一下修辞手法,谭天明不难想?象——她也许是他的诗,他的画,他终于可以得以避世?的,不老不死的绿洲。

也许子夜还能活。

……

谭天明坐在?车中,借了顶光,端详着照片上少年?子夜的笑。

该怎么形容呢?

说是震撼也不为?过。他这自诩子夜身边最亲近的人,第一次意识到,被大浪拍打在?岸边,有游客坐在?上头拍照的一截早已掏空了的枯树躯干,原本曾会开出满树鲜花,结着金灿灿果实的。

谭天明给子夜发了条:我?走?了明天中午接你去参加节目。

便将手机收了起?来,独自驾车离开。没有理会别的一切信息,也没有理会这一晚可能到来的热搜,或者陈家?二老的讥讽或者诘问?。

借我

子夜到她门口时?, 远远听见她在笑。多半又刷微博,也?不知看到什?么, 开心成这样。

敲了好?几次门,都没能打断她的笑声。却多半早已引起邻居的注意,叫了保安上来?查看。

“和女朋友吵架,没有手机,”子夜讲,“被关在门外了。”

“你解锁我看看?”保安怀疑地审视他。

在此人长久地监视下,子夜摸亮电子锁, 解锁进屋。

陈纵依旧没有动静,笑声却停了。

子夜将房门关上, 刚走到卧房门口,卧房门顷刻开了,走廊灯照出陈纵一张亢奋过头以致苍白疲倦的脸。

背着光, 陈纵看不清他表情。赤着脚, 呆看他一阵, 很平淡地讲了句,“你来?啦?”

子夜没有出声。

陈纵讲完这话,转过头,背对他躺在床上, 捧着手机接着刷。

一切稀松平常, 他好?像始终不曾离开过她的世界。这次回来?,也?只只因出了一趟既定的远门,迷了八年的路。

陈纵蜷缩着,安安静静躺在每一个夏日晚风的夜里。

子夜走上前, 侧躺在她身后?,很用力地, 紧紧将她搂进怀里。就好?像他第一次走失回家一样,用一个“我?很想你”的拥抱代表一切言语。

屋子里异常安静,使得外头车流声像天?外之音。

子夜忽然出声,“刚才看什?么这么开心?”

“看你的网络老婆批判我?,”陈纵锁了手机屏,问他,“你又念起我?的好?了吗。”

子夜答,“你一直很好?,我?不好?。”

“陈老师国民老公,哪里不好??”陈纵安静了一瞬,转过来?和他相对,端详了他一会儿,讲,“擅闯民宅不好?。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没名?没分的,这不合适,陈老师。”

听了这话,子夜恬不知耻地讲,“那你报警抓我?吧。”

她还想说什?么,子夜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再碰了碰,像逗小猫,使她顷刻分了神。再碰了碰,唇也?被衔住,吻落下来?,亲得她呜地一声。

亲吻绵长,无声无息,异常温柔。

陈纵安静地承受了一阵,忽然挣扎起来?,全身心抗拒,胳膊抵着他胸膛,要将他推开。

子夜不知道她怎么了,怕她痛经得厉害,微微支座起来?,柔声问,“怎么了?”

“亲那么狠,欺负人,不知道我?在那个?”语气还真的有点憋屈。

子夜想了会儿,明知故问,“哪个?”

陈纵讥讽道,“三十岁的人了,你装什?么纯?”

她讲话时?,子夜始终不错眼看着她。

话音一落,渐渐笑了,“亲你一下你就想到那个,你怎么回事?”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明知道今天?不行。” 陈纵最受不了他这双眼。宁愿他直接点做些什?么,也?不能?被他这么毫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看。

“不能?做,不能?亲,不能?看,”子夜帮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话,“那我?还能?做什?么?”

“对啊,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陈纵故意气他,好?笑地讲,“你那条微博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几岁的人了,你说我?什?么意思。”子夜轻描淡写地讲,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痛不痛?”

“止痛片散了,现在有点,”陈纵讲完,才意识到自己?被他带跑偏,立刻拉回主题,“想要和我?重修旧好?吗?我?不接受。”

窗户没关,外头下了一场夜雨,这会儿冷风吹进来?,吹得她胳膊腿都是?凉的。子夜起身,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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