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是和一个成年身型的男子同床共枕了那么久,要说毫无反应也不可能。
可小傻子太澄澈了,即便不拿他当爹,也只拿他当哥。他的这套行径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无非是亲密了些。
见小傻子重新熟睡,厚重的鼻息吹拂他的耳廓,僵了他半边身体,钟臻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摆里拿出来,搭回他自己身上,低声哄着:“祖宗诶,可别勾我了。”
“呐呐。”小傻子有求必应,神志不清地答;转头就言而无信,又扑到他的身上,沉甸甸的,要他抱着睡。
小傻子睡前要脱个精光,此刻那根光溜溜的东西就戳在钟臻腿侧。
一夜之间,钟臻请过了所有的神明,过路的不过路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只求一个理智沉稳,明哲保身。
这样的次数多了,白天就再也无法和小傻子心平气和地相处了。
所幸小傻子现在一门心思全部扑在那几只小羊羔上,白天钟臻去村里出摊,他就背着草筐,穿过院后的土地,去山上给羊羔割草吃。
这么做的时候,进宝总是陪着他;四条小腿撒欢儿地跟在少年的身后跑,洋洋得意,沐浴新春的阳光。
初春气候多变,时晴时雨的,不过雨势总体不大。
这天从清早就开始下雨,吃了午饭,钟臻出摊,小傻子抱着狗,歪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不知过去多久,他被窗台滂沱的雨声吵醒,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小羊羔。
费力推开门,雨水从天空倒灌而下,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
小傻子撑着伞,艰难地挪到羊圈旁,除了躲在雨棚下的大羊,剩下四只小羊怎么都找不到了。
“咩——咩——”小傻子急切地唤着。
换作是平常,他这么唤上两声,那几只小羊准保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小羊羔什么都不懂,不似大羊胆怯,跟小傻子尤其亲近。
可如今,耳边只有愈渐馈耳的雨声。
什么都看不到,他顺着靠墙的木头围栏逐个摸过去,发现了一根已经被雨水泡烂的木头。
烂了的木头塌到一边,造成了一个缺口,大羊钻不出来,小羊或者跟他体型相当的黄鼠狼倒是能轻松钻过。
小傻子心头一沉,小羊羔若是走丢了还好说,要是真被野狼或是黄鼠狼叼走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四只小羊,阿兄看了开心了许久,如果能顺利把他们养大,一定能卖好多好多银子。
小傻子心慌意乱,顾不得多想,回房披蓑戴笠,穿过田地,往后山走去。
篱笆门扇了扇,进宝踉跄着四只脚,非要跟上。
另一头,钟臻见雨下大了便准备收摊。
忽得来了几个在后山做活的人来到他的棚子里躲雨。
“有猪肉吗,猪耳朵,今天这个天儿,最适合吃肉喝酒。”
“当然有!”钟臻从筐里取出肉,放到案板上,举重若轻地落刀。
买肉的人擦了擦落在下巴上的雨滴,“小老板,做完这单儿就快回家吧,今晚说不定要闹水涝。”
“诶,你家是不是离后山近啊,要小心涝灾哦。”
钟臻露出牙齿,爽朗一笑:“无妨,我家在山坡缓和的地方,就算走水也闹不到我那里。”
“要不说您会选地儿呢!”那人笑着,复而感叹,“不过这天气还留在山上的人可要遭罪咯,水祸可是要要人命的。”
钟臻神色一沉,骤然想到家里的小傻子。
平日里他都是下午上山割草,可这雨也是下午下大的。
发现形势不妙,他肯定会回家的吧?钟臻担忧着。
那人接过肉,将钱丢在一边的小罐子里,“快回家吧!”
“好好,”钟臻早就归心似箭,最后几下剁得力气之大,案板都要裂开了。
他收起围裙,背着竹篓,伞都来不及打,孤零零顶着箬笠往回走。
回家后发现,羊圈缺了的一块已经用布条缠紧。可小羊羔不在,进宝不在。
他提心吊胆地挂念着的小傻子也不见踪影。
轰隆隆——冬雷再次炸响。
钟臻没有犹豫,顶着雨水,往后山走去。
忽然降临的冬雷让小傻子视线清明,终于在半山腰的树丛下面找到了受惊发抖的小羊羔。
一二三四,一共四只,一只不少!
小傻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麻利地捡起其中三只放进身后的背篓里,最后一只被他抱着藏在蓑衣下。
功成身退。
回程的路面已经变得泥泞,雨水不断冲刷而下,淹没了平日里上山的走道,哪怕几尺之内也难辨西东。
正困惑着,小傻子恍然回身,视线错乱地向四面八方摆动——进宝不见了!
更令他心焦的是,他连进宝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想不起来。
“进宝!进宝!”小傻子大声地喊,“进宝!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快出来!”
除了雨,周遭什么都没有。
从山坡滚下来的泥水逐渐没过他的脚背,他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原来,他并不是钟臻的妻子;他属于红墙之内,金瓦以下,那片惨兮兮的土地。
那日是祭天仪式,由当朝皇帝亲自出面祈福,祈祷来年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