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似乎很擅长草药。
以及。
桑宁宁抿了抿唇,眼神有几分茫然。
方才,在她扑进大师兄怀中的那几秒,她似乎好像……没有听见大师兄的心跳?
这件事太匪夷所思, 即便是直白如桑宁宁,都没有贸然开口询问。
人若无心,绝不可活。
换而言之, 无心而活的绝非可能是人。
而且突然问出这样毫无根据的问题, 但凡是个人都会生气的吧?
桑宁宁很珍惜大师兄,她不想因这些荒谬的小事令大师兄不悦, 更遑论当时她心情激荡,对此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或许, 是她听漏了呢?
桑宁宁没再继续纠结,只将这事暂且按下,记在了心中。
两人离了客栈,沿着容诀提前规划好的路线走。
这条路的好处是人烟稀少,但有个小小的弊端, 就是需要翻过一座小小的山林。
正午十分,日头毒辣。
容诀找了一处树荫底下, 拉过桑宁宁坐下, 又去小溪边舀了一瓢水递给她洗了洗手。
“我们暂且先休息一会儿, 等翻过了这座山, 我们就能到一个小镇上,之后的路就顺畅许多了。”
容诀看着乖乖洗手的桑宁宁,话音一转。
“有我一起, 倒是连累了师妹的速度, 陪我受累。”
桑宁宁摇摇头:“我刚成金丹, 本来也需要一个地方打坐吐息,师兄不必多虑。”
至于那些吃食则是桑宁宁自己的习惯。
虽是个修士, 但她总还把自己当成是个普通人。
况且吃东西有什么不好?总比小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要好。
容诀知她会错了意,微微摇了摇头, 随手摘下了几个树上的果子捏在指尖上,走到了小溪边清洗。
他背对着桑宁宁,温柔歉疚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想,倘若不是带着我,师妹独自一人大可以御剑行之。哪怕没有阵法相辅,从这里到司命洲,最慢也就五六日的时光。”
桑宁宁靠在树上,听容诀这样说,下意识摇了摇头。
意识到容诀看不见,她又立即开口纠正:“师兄说的不对,即便没有与你一起,我也不会御剑。”
“怕被青龙峰的人发现么?”
桑宁宁顿了一下,还是道:“不是他们。”
容诀将洗净的果子递给她,同样坐在了树下,白皙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近乎透明的光彩。
“那是何故?”
容诀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他右侧的桑宁宁,嗓音轻柔:“是因为师妹还是不喜欢玉容剑么?”
桑宁宁摇摇头:“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闪过太多的画面,竟然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对于桑宁宁而言,在桑家的那段时光昏暗又落魄,更是难以启齿的羞耻。
如今乍然间提起,她竟然想不出一桩具体的事情来。
容诀也不催促,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微微合着眼,似乎在休息。
鸟鸣山涧,春野烂漫。
倒是有些像那日在青龙峰上的闲适淡然。
将脑中纷乱的记忆归拢,桑宁宁这才从那些昏暗无光的日子里扒出了一桩事。
“我很小的时候,在别人家做客时,曾经被人从很高的石阶上推下来过。”
桑宁宁咬了一口果子,将过程略过,语气平常的说着那样难堪又痛苦的往事。
她强调道:“其实我摔得不重,只是后来桑家的人来了,又当众将我痛骂了一顿。”
如今谈起这件事是这样轻松简单,可是其中辛酸却是再难对人言说。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呢?她记住的,唯有周围数不清的人,和他们一并投来的异样的眼光罢了。
容诀睁开眼,侧眸望向她,温声道:“那现在还怕么?”
桑宁宁毫不犹豫:“不怕。”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摸了摸。
容诀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柔:“撒谎。”
桑宁宁固执地否认:“我没有撒谎,如今真的已……”
剩下的话,却在容诀温柔的眸光中消散。
桑宁宁定定地看着容诀。
这是她第一次在阳光下认真地打量大师兄。
——光风霁月,天生仙骨。
这是许多人对于大师兄容诀的评价,然而在此刻的桑宁宁眼中,却又有所不同。
比起仙人,现在的大师兄,却更像个人。
桑宁宁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但是总而言之,在她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再次扑进了容诀的怀中。
幽然花香钻入了鼻尖,桑宁宁用力嗅了嗅,紧紧地攥着手边的东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
“……怕的。”
怎么可能不怕呢?
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梦魇,束缚围绕着她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她是这样的想要站在高处证明自己,但是又很怕但当她切切实实地立在高处时,会再次被人一推而下,遭到周围人的冷眼与哄堂大笑。
如跳梁小丑,噩梦重现。
容诀料到如此,却仍是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