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十岁的老者对着桑宁宁和容诀拱了拱手:“二位为我们段家村解决了个大祸害!若是二位不介意,不妨在我们村儿里歇息一夜,明日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经过几番盛情邀约,最终桑宁宁和容诀还是歇在了段二婶家。
段二婶抱着孩子,脸上仍残留有未褪去的惊惧,神情却又极其欢喜。
“二位仙人就再次住下,等明日当家的从镇上回来,让他好好来谢谢你!”
容诀摇头,止住了段二婶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安抚道:“除怨魂本就是修士的分内之事,婶娘不必如此客气。”
段二婶摇了摇头,眼眶瞬间红了:“今日是福德的生辰,若非是二位,险些喜事就要成丧事了!”
她又说了些话,桑宁宁却没有在听了,她想起方才的一幕,兀自出神。
明明一开始,他们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好人,而其他人也在逃命。
但为什么,段二婶却没有躲?
“在想什么?”
温柔的嗓音打断桑宁宁的沉思,她抬起眼,这才意识到段二婶已经离去,屋内就剩下她与容诀两个人。
屋内的桌上摆满了各家送来的吃食,将不算大的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桑宁宁被桌上的一盘子糕点吸引了目光。
金元宝、毛笔、书本、甚至是小桃子……
她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块金元宝,掰开一看,才发现是流着红糖的馒头。
桑宁宁咽下了一口金元宝,看向了容诀:“大师兄,是过生辰时,都必须要有这些么?”
“也不一定,全看各人喜好。会出现如此多造型奇异的小玩意儿,大抵是段二婶家的小孩喜欢。”
容诀顿了顿,抬眸望去:“你的生辰是在何日?”
“十一月二八,极冷的时候,没什么阳光,人也不大舒服。”
桑宁宁语气不太自然。
她觉得这事儿容诀很不必去记,毕竟她生在寒冬腊月这样不好的日子里,也已经许久没有过生辰了。
于是桑宁宁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大师兄呢?你的生辰在何日?”
他的生辰么?
容诀其实有些记不清了。
他依稀记得最初时,似乎也是在冬日,白雪皑皑之际,没什么生机意趣。
只是后来这三百年——又或是五百年、八百年?总之日子太久,轮回了太多世,他早已记不清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而这一世,一来他早已为自己选好了结局,也从未打算将自己当成“容诀”去活,二来容守天对他也不甚在意,所以哪怕有几次生辰,过的也十分随意。
一世而已,他早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
不过,倒是也有例外。
容诀抬眸,迎上了桑宁宁的目光,弯眸笑了笑,用温润的目光将她笼罩,随后用轻快到近乎顽皮的语气开了口。
“前日。”
桑宁宁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我的生辰,就在前日。”
也不知是否故意,容诀的尾音向上扬起,如同一个小钩子,将人的心高高吊起。
他的唇边酿出了一个浅笑:“四月初七,暮春槐序。”
桑宁宁被这突然的消息冲击的缓不过神,连吃食都没了心情再去挑选。
她于桌边坐下,神情有些呆愣,嘴里轻轻念:“春天……真是个不错的时节。”
一个温暖又阳光灿烂的日子。
和大师兄一样。
若是她也生在这样的时节里,会不会桑家也会对她多一分喜爱,而不是将她弃之如履,认定是弃子?
许是气氛太好,已经许久不曾想起这些事情的桑宁宁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联想,可身旁的容诀却摇了摇头,俯下身注视着她,弯起了眼睫。
“一年四季,向来是是冬为春序,春为冬延。若无冬日,亦无春光。”
桑宁宁第一次听到这话,她不自觉地转过头,就被温柔的目光笼罩。
容诀弯唇一笑,眼中潋滟似含春水,笑意胜过万千春景。
他起身绕到了桑宁宁的身后,为她松开了脑后已经散乱开的发丝,耐心用手指梳理着,嗓音轻柔。
“桑宁宁,我想,我们的生辰都在一个很不错的日子。”
容诀笑容浅淡,却那样温柔认真。
有那么一瞬,桑宁宁觉得自己确实在暮春时节里,看到了春花烂漫。
四月初七, 暮春槐序。
那一日的所有事,都在容诀的计划之外。
暮春槐序,落英纷飞, 恰如他自己, 也开启了一场意料之外的“逃亡”。
这是容诀从未想过的情况。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胸腔中蔓延,如风, 又不似风般空茫,好似还能沾染上一点春日的花香。
容诀想, 虽然他已经没有来世,但在他问出那句话时,在桑宁宁反手勾起他手指的瞬间——
确实如同一次新生。
……
但是,前日?
怎么会是前日呢?!
桑宁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