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他是不能离开老宅了。
黎杳嗯了声,“你辛苦了。”
没多久,医生提着医药箱离开了卧室。
这间卧室是两人在老宅的新婚房。
黎杳一直以为,以前容京屿便是住在这儿的,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容京屿已经睡了过去,褪去平时的冷漠感,男人闭着眼,眼睫长的不像话,就和第一次见面那般。
黎杳坐在他的床边,一只手依旧被他紧紧抓在掌中,她试图挣了挣,没有用。
“睡着了还这么不讲理。”
黎杳忍不住嘟囔了句,抬过另一只手悄悄拔了根他的睫毛。
往日容京屿的睡眠很浅,黎杳在他怀里动一下,他都容易醒。
但这次,许是因为伤重的原因,竟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黎杳盯着他安静的睡颜看的失了神。
二十八岁的容京屿,五官更为凌厉分明,眉眼深邃有型,早已不见当初的青涩。
是她当初想象中,十六七岁容京屿长大的模样。
——“嫂嫂。”
忽然,卧室门被人推开,容熙的声音传来。
容熙站在门边,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只能模糊的看到两个贴的很近的影子。
她道:“爷爷让我来喊你用晚餐。”
黎杳这才回过神来,这一次,她用了点巧劲,一根根掰开男人紧握住她的长指,起身,走了出去。
“好,知道了。”嘴上也应了句。
下楼时,黎杳和容熙没有坐电梯。
而是沿着长廊往楼梯口处走,途中经过一间紧闭的房门时,容熙脚步稍停,随口说了句:“嫂嫂,这个是二哥以前住的房间,今晚要是你不想住婚房的话,可以让爷爷给钥匙住这里。”
容熙没想那么多,虽然二哥的房间从不允许旁人进,但嫂嫂不是别人。
容京屿后背有伤,黎杳怀着孕,肯定不好照顾他一整晚。
所以晚上会有佣人守在容京屿身边,随时观察他的情况。
黎杳住婚房,也许会不习惯。
黎杳若有所思的将视线定在房间门口看了几秒,片刻后,她嗯了声。
溺水
这么多年,容京屿其实都没有再梦到当初那个场景。
容京屹死在他眼前的场景。
自他有记忆起,他便知道,自己当初生下来的唯一用处便是为了救容京屹。
容家的人都喜欢哥哥。
他是可有可无的那个存在。
大多时候,他都沉默的堙灭在所有人看不到的位置。
只有容京屹。
他比他大十岁,小时候,总爱冲他招手,“阿屿,过来。”
然后给他手里、口袋里塞满糖果,顺便再摸摸他的脑袋。
“阿屿,偷偷把糖藏好哦,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容京屿明白他这话,容家人不给他吃糖,或者换句话说,一切好的东西,他都没有份,那些都是属于容京屹的。
直到八岁那年。
下午放学,没有人接他,他在学校等了大半个晚上。
老师联系不上容父容母,他们都在参加容京屹的高中毕业典礼。
谁都没有想起他。
到最后,老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询问了他家地址,自己开车将他送回了容家。
容京屿情绪始终淡淡,被忽视的习惯了,他感觉不到沮丧和难过的情绪。
但他没想到,容京屹会在家。
他应该也是刚回来,脸上还有着未处理干净的蛋糕奶油,一贯干净的白衬衫上也有着别的食物痕迹。
应该是很高兴的一天。
“哥哥。”
八岁的小阿屿乖乖喊他。
容京屹扭头看向他,忽然叹了口气,“阿屿,抱歉啊。”
小阿屿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抱歉,摇摇头:“没事的哥哥,我习惯了。”
容京屹良久的沉默。
随后,少年起身,牵着他的手往厨房走,“哥哥给你煮饺子,饿了没?”
小阿屿想了想,最后还是诚恳的点头:“饿了。”
在学校等了很久,他什么也没吃,只尝了几个被他藏了好久的,容京屹给的糖。
容京屹的手艺算不上太好。
但小阿屿还是吃的干干净净,笨拙的开口:“哥哥,你很厉害。”
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少年捏捏他的脸,笑着说:“我们阿屿也很厉害,哥哥最喜欢阿屿了。”
之后,容京屹上楼洗漱。
小阿屿待在楼下写作业,但是没多久,他听到后院传来争吵声。
是容父容母的声音。
小阿屿放下手中的作业,顺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婉晴,你是不是太偏心了,阿屿也是你的孩子,今日老师打了这么多电话过来,你一个也没接!又把阿屿忘在学校了。”
容父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语气不满。
虽然他们都清楚,当初生下容京屿就是为了救大儿子,但无论如何,生下来了也是一条生命,不能太偏心了。
容母不在意的冷哼了声,“你指责我,怎么也没见你对他好点?”
“你……不可理喻!”
容父噎了下,一气之下扭头就走,懒的再讨论这个问题。
见他走了,容母烦躁的从口袋里拿出女士香烟,低头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