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茶不感兴趣,这种落后贫瘠的小村子里也出不来什么好茶,倒是沈舒年毫不在意,即使寡淡无味的茶水也喝的自在。
方砚知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去看话本封皮的内容,着实没有想到这种妖妖鬼鬼神仙精怪报恩的故事会对沈舒年有这么大的吸引力,让他简直到了一种废寝忘食的地步。
方砚知小时候的精神文化正繁盛着,有金古梁温这种武侠江湖小说,也有琼瑶那般虐恋情深的故事,更甚者将白娘子,聊斋等妖灵志异出版成册供人浏览阅读。方砚知孩童心性,喜欢看这种大侠风范的故事,幻想有朝一日也能拿根树枝闯荡江湖,没少因为看这种故事耽误事。
为此他常常被父母老师责骂,就连辛辛苦苦攒钱买到的话本也被没收了个一干二净。
因着小时候这些神奇经历,方砚知不能说是博览群书,也算是将这种话本套路摸了个七七八八。
沈舒年这种正人君子,从小受四书五经的教育熏陶,想必家中父母也不会容许他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故事,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便好奇地钻研其中,像是弥补曾经的遗憾。
想到这个点上,方砚知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看向沈舒年的目光带着一点慈爱和怜悯。沈舒年不知道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复杂心思,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直接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人回过神来,沈舒年已经将茶水倒好,推了一杯茶到方砚知身边。他啜饮一口茶水,语气悠悠地道:“我还想着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没想到是来我这里发呆闲坐的。”
被人不痛不痒地调侃了一句,方砚知略显尴尬地蹭了蹭鼻尖,双手恭恭敬敬地将欠债账本捧上,递到沈舒年的眼底。沈舒年正喝着茶,眼皮一掀,看见方砚知一脸狗腿样,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出言询问,方砚知就将心里头藏着的事情漏了个一干二净:“沈舒年,明天你陪我一起去给这些村民还钱吧。”
沈舒年用杯子遮住自己不自觉弯起来的唇角,面上仍旧还是不咸不淡,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笑地问道:“怎么?咱们舌灿莲花长袖善舞的方公子,都成了白桐书院那么多学生们推崇敬仰的大人物了,怎么这点小事还需要人陪啊。”
他话说得轻巧,落在方砚知的耳朵里却像是十足地看不起人。方砚知瘪着嘴,看起来老大不高兴的样子:“这不是社恐犯了,你知道的,我都没和其他村民有过什么交集。”
“再说了。”方砚知后怕地用手摸了摸后脖颈,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可不比还赌坊债款,还上钱就算两清,以后就算山高水远也赖不着咱们。不过邻里之间总归有些交情,偏偏就是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情,总让我觉得对不起他们。”
看到方砚知难得吃瘪的样子,沈舒年倒是有些新奇。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身体前倾,托腮去瞧他的眼睛,笑眯眯地跟方砚知打趣道:“方公子心思缜密,当真让沈某好生钦佩。”
又来了。
沈舒年一有什么坏点子或者坏主意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装模作样地用敬语喊方砚知。方砚知被他这一顶帽子压得喘不过气来,见人一副狡猾的狐狸样,半天不肯点头答应,打算另想法子。
既然好声好气地跟沈舒年商量请求这一条路走不通,方砚知决定直接软的不行来硬的。他直接抓住沈舒年还欲添茶的手腕,手上用力收紧了些,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方砚知桎梏住沈舒年的手腕,沈舒年假模假样地挣扎了一下,见人仍不松手,便也随他心意去了。方砚知手上动作不容拒绝,话语却带着点沈舒年不好判断的撒娇讨宠的嫌疑。
“我不管,沈舒年,明天你非去不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听起来有一种难得的少年气:“你明天要是在我身边的话,我还钱的时候也好有点底气。若是那些村民见我欠钱这么久才还,直接在完事之后拿着扫把把我打出去了怎么办。”
沈舒年随着他的描述想象了一下当时画面,被自己的幻想逗得乐不可支,直接坐在椅子上笑得面若桃花。方砚知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戳中了沈舒年的笑点,有些无奈地等他平复心情,却也不知不觉地被他的情绪感染。
“好了。”沈舒年压住嘴角笑意,空着的一只手直接拍上了方砚知攥住自己手腕的手,将他的手打了下去,“话这么多,我明天随你去就是了。”
“此话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方砚知“切”了一声,心想你这人看起来老实本分,实则总有些坏点子,时刻准备着坑害人。可是这话他只敢在心中腹诽,不敢当着沈舒年的面表达出来,生怕沈舒年生气了直接反悔。
既然已经谈妥,方砚知也不打算再在沈舒年这里待了。他刚起身走出门去,就听到沈舒年在身后不疾不徐地叫住他:“方砚知,走可以,话本子给我留下来。”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把我的话本给偷藏了。”
“啊, 老三,你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
天刚破晓,鸡鸣不已。方砚知和沈舒年打定了主意这几天要将村民债款全部还清, 于是一大清早就开始为此事做足准备。
方砚知负责对着原主的账本记录找齐村民和居住地址, 沈舒年负责带上银钱和他一起上门还债。时间紧任务重, 二人趁着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动身, 第一站和第一个要还钱的记录就是徐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