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选了一家材料新鲜的果茶店,要了两杯青提茉莉,一杯少冰一杯正常冰。
柏延提着奶茶袋坐在靠窗的位置,半晌,他身旁的柔软椅面轻微下陷,柏延将正常冰的果茶转手塞进了那人怀里。
“喝吧,我请你的。”
陆意洲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
“那份协议,是你亲手拟的?”
柏延眼睫颤动:“不然?”
“你之前喜欢尹随山喜欢得死去活来,我不信你能临时改性。”
柏延存心想逗他玩,道:“看不出来,你挺关注我的。”
“换个角度想想,连你都能心平气和地和我面对面说话了,我为什么不能放弃尹随山,去做我想做的事?”
陆意洲气急败坏地吸了口果粒:“谁关注你了,少在这血口喷人!”
幼稚。
柏延起身拍了拍发皱的衣角,道:“你自己玩吧,我不奉陪了。”
临走前,他不忘给陆意洲找点不痛快。
“对了,尹随山说得没错。”
“你是该多读点书。”
回去的路上,柏延刷新了朋友圈。
尹随山拍了一张舷窗的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
与此同时,柏延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这位匆匆登上飞机,目的地很大可能是里希的主角攻。
“翠湖天地的房产归你,赠予手续等我回国再办。”
柏延回了个“嗯”,将手机锁屏。
刚好,他不用收拾行李了。
和陆老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柏延穿上便于运动的短袖短裤,在十点整准时按响了门铃。
陆润霖很快开了门,柏延低头换鞋,发觉上次他穿过的这双浅蓝色拖鞋似乎小了很多,恰好符合他的尺寸。
“小柏,合适吗?”
柏延笑道:“穿得正好,您费心了。”
陆润霖将他引到客厅,没一点要和他切磋的意思,柏延虽心觉奇怪,却也按下不表。
头发略微蓬乱的老人从容地戴上老花镜,在书架的某一格中抽出本一指厚的相册,他朝柏延招手,乐呵呵道:“这些是我年轻时候的相片。”
陆润霖翻页很慢,柏延看得也细致。
从年龄大概十七八岁的青年惊喜地亲吻胸前的奖章开始,再到青涩褪去的天才选手沉稳地捧着世界级奖杯,不过是薄薄几页的距离。
柏延不知为什么,有一种陆老的意图并不在“给他展示自己过去荣耀”的错觉。
果不其然,陆润霖指尖翻飞,停在了贴满他和陆意洲合照的一页。
“小柏,不瞒你说,”陆润霖摩挲着照片中还在上小学的陆意洲,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没能阻止小洲签下自愿退队书。”
原来陆意洲那张打乒乓球的留影,不是摆拍?
“他退的是市队?”柏延问道。
陆润霖摇摇头:“省队。”
柏延:?
陆意洲小学就达到了省队水平这件事,倒是出乎柏延的意料之外。
陆润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把提前下载好的文件传给了柏延。
柏延看着文件上方那行醒目的“省队选拔赛相关通知”,瞳孔微缩:“陆老,这是?”
“初赛在下月中旬,小柏,有兴趣去比一场吗?”
在原来的世界,进入市队、省队乃至国家队都需要达到一定积分,只有付出努力、通过层层遴选,才能站到自己梦想的位置。
柏延问道:“可是我没有打过积分赛。”
“积分赛?”
陆润霖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都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事了。”
“我卸任教练的第二年,乒协主席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洗牌,过去甄选优秀选手的赛制也被推翻重改,”他道,“今时不同往日,怪不得王景领头的国队连八强都打不进去。”
提起那位现役教练,陆润霖语气中掺杂着鄙夷。
柏延迟疑道:“我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可,但我有一个疑问。”
“但说无妨。”
“这样会不会……有失公平?”
陆润霖咧开嘴角,浑浊的眼睛中却不含半点情绪。他摘下老花镜,沉重道:“早在九年前,就没有公平二字可言了。”
九年前……
是这位带领选手登顶世界舞台的总教练,离开国队的时间。
柏延默然不语时,陆润霖大笑一声,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作过多的停留。
“这次选拔,我手上有两个推荐名额,”陆润霖道,“老爷子我啊,不可能白白把它送给你。”
“我们也不走正式比赛那套了,三局两胜,每局还是十一分。小柏,让我见见你的实力吧。”
言下之意,他得和陆润霖切磋切磋了。
独栋别墅一般自带地下室,通常情况下,主人会将它装修成私人影院、健身房、台球室这类娱乐休闲场所。
陆润霖并非常人。
这诺大的空间,仅仅放置着一张乒乓球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陆润霖脱下外衫,将球拍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柏延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就像他第一次迎战收获大满贯的前辈一样。
顶尖选手的世界对决,肉眼未必可以捕捉到乒乓球转动的轨迹。
那枚在陆润霖掌心的白球好似离弦之箭般飞越隔网,柏延前身下弯,根据球影的动向迅速接下了迎面而来的第一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