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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絮白似乎没料到他会来,有些惊讶、又有些高兴,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水果糖。

他看着那些水果糖,像是被洗了脑:“这又是干什么的?”

温絮白怔了怔,笑影停在温润的黑眼睛里。

“过去那几年,你趁我不懂事,拐着我打游戏、看漫画,怂恿我跑出去玩。”

他盯着那些水果糖:“这又是干什么的,你往里面放了药?”

……温絮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温絮白只是思索了一会儿,就慢慢垂下视线,收回那些水果糖。

在这个动作里,原本就因为生病很苍白的人,变得更不见血色、几乎成了透明的。

“没有放药。”温絮白很认真、很一板一眼地答,“是很普通的水果糖。”

温絮白剥开一颗糖,放进自己嘴里,那是颗橘子味的糖。

窗外在下雪,温絮白侧过头,看了一会儿飘落的雪花。

看着那个和记忆里已经分明不同、单薄清瘦得几乎要消失的背影,他被没来由的心虚侵蚀,停下无意义的质问。

他逃出那间病房,没有回头——他知道二哥也没回头。

他逃到楼下,向上看的时候,二哥还是很安静地靠在窗边,看天上落下来的雪。

温絮白没有低头看,但即使不用低头,大概也猜得到……医院楼下停着温家的车。

温絮白不坐它,这是“温家子弟”才有资格坐的车。

老管家已经被辞退了,现在负责教导他们的,是温经义的贴身秘书。

“做得很好。”那个贴身秘书说,“你问清想要的答案了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知道答案。

他知道答案,二哥会随身带水果糖,只是因为他喜欢吃。

但这点微弱的良知,被疯狂增长的、亟待被肯定自身能力的欲望压下。

他看不起过去那个没出息的自己,急着“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迫不及待和过去的自己割席。

“问清了,没意思。”他盯着这辆车,“我现在能算是个温家人了吗?”

对方很满意,朝他伸手:“当然。”

他被允许坐进车里,是很豪华、很阔气的车,他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那扇窗子。

二哥不在那了。

一个星期后,温絮白的病情稍微稳定,就离开了医院,也离开了温家。

温絮白收好自己的东西,并没和任何人告别。

……

“大哥。”温煦泽艰难扯了下嘴角,他低声说,“我是前几年……知道错的。”

这么说也不尽然准确,不如改成“前几年放弃自欺欺人”。

因为实在欺不下去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疯狂地想见二哥、想把二哥接来瑞士。

二哥不是喜欢爬山吗?他现在可是在最适合爬山的国家。

小时候不懂事,他干过些不是人的事、说过些不是人的话,二哥肯定到现在还生他的气。

那就先把人弄来再说。

然后大不了再软磨硬泡,程门立雪、负荆请罪。

……想通了这件事,温煦泽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温煦泽半年前买到那些装备和金牌,为了找这些东西,却找了整整三年,砸进去了一大笔备用资金。

——他不敢空着手回去,怕二哥根本不想见他。

温煦泽绞尽脑汁想了好些天,终于提出了个完全自然、完全露不出端倪的,合理到像是个最普通的商业合作的提案。

他藏在幕后,等二哥被引来再现身,这样行不行?

二哥要是还生气,他就跪下认错。

每天都去认错道歉,这样坚持一两年、三四年,坚持个十年……是不是能让二哥心软?

哪怕只是心软一小点,愿意看他一眼、跟他说几句话,这样就行了。

就行了,他不求更多,他知道他干过多混蛋的事。

“我混蛋。”温煦泽哑声说,“我不是东西,我就该在那个攀岩点摔死……”

他又去扯手上的绷带,温煦钧死死将他按住,厉声呵斥:“你是不是疯了?”

“我现在没疯,大哥。”

温煦泽的脸色惨白,盯着他,声音沙哑:“……我过去疯了。”

“我……知道,他在裴家,过得不好。”

温煦泽几乎是艰难地、逐字逐句地把这句话吐出来,像是剖出最深处的那块早污糟透了的骨头。

一个最卑劣、最贪婪自私、最见不得光的龌龊想法。

温煦泽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想,可能……”

……可能、万一,他等二哥最难熬的时候,把这个提案递过去……

是不是……最有希望成功?

是不是,再稍微拖一拖……

……

温煦钧的脸色这些语无伦次里变得铁青。

他知道温煦泽的意思。

温煦泽是想,拖到温絮白不得不求助、不得不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再去做这件事。

这种想法的初衷来自于畏惧,来自于很清楚自己过去做的事不会被原谅。所以不得不使尽心思、用上所有知道的手段。

不论手段是不是卑劣,是不是从开始这么做的一刻,就已经彻底再不容饶恕……

“我,我是,这么想的。”温煦泽结结巴巴地说,他的手臂绷得太用力,伤口全裂开,血又渗透绷带洇出来,“我犯了大错,我没救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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