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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应该会接受他的不辞而别吧陆温寻心想

 

柊市很小,陆温寻租了个共享单车,一下午就把城区逛完了。

意外的,他竟然很喜欢这里。

小城市有小城市的烟火气,促狭嘈杂但节奏缓慢,每个人身上带着一种松弛感,不疾不徐地行走,似乎从来不必为了生活奔波,时间永远是充裕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市容太差,街边混子随处可见,还喜欢盯着人看,盯得他心里发毛。

没办法,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对着地图扔飞镖扎中了这个地方,索性就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贺迟森找不到,在哪儿其实都可以。

护城河畔的居民小区有房子出租,他选了一间面朝南、日照充分的两室一厅先租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足够他与过去做个了断,思考下一站该去哪里了。如果柊市待着舒服的话,那就不走了,一直待下去,直到客死他乡。

反正他也没脸跟父母葬在一起。

吃过晚饭去沿河路散步,天光还未熄灭,如火的晚霞铺陈在头顶,看着很美。明明已经七月末了,河边的风却夹杂着丝丝凉意,吹动发尾和衣角,也吹散了心中的忧虑。

沿河路这条街上有很多商铺,多是烧烤店和酒吧,还有一家ktv。夏天正是客流量大的时候,有家叫“消波块”的店却关着门,远远透过蒙尘的橱窗依稀能看见里面的摆设,卡座和吧台,估计也是间酒吧,只是很久没开门了。

这地段的商铺脱手应该很快,但是门口没挂出售或者出租的牌子,大概老板不差这点钱,铺子放着吃灰也不心疼。

再往前走有家店门脸看着更奇怪,关着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不像用来营业的商铺,更像专门给人住的。

有点好奇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里。

逛了差不多有半小时,陆温寻回到出租房,脱掉衣服走进浴室,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旅途的疲惫和沾染的烧烤味随着流水离开他的身体,但他并没有轻松多少。随着夜的加深心中逐渐填满莫名情绪,和快感类似,却不会让人觉得愉悦。

手机弹出金幕奖直播通知,陆温寻置若罔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他对颁奖流程很熟悉,关注度高的奖项一般放在后面,比如最佳男主角。

前面的都不用看,甚至最佳男主角的颁奖也不用看,跟贺迟森同时入围的那些人远没他发挥得好,长了眼睛的评委都会把票投给他。

有人暗箱操作就另当别论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贺迟森没拿奖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不可能再回去,回去也没力气跟这个人继续耗下去。

他已经累了,很累很累,原先充实的恨意因为方宸一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麻木。十三年的处心积虑变成一个笑话,看着步步为营实际上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要怪就怪他自视甚高,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以为贺迟森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贺迟森只是他的刀,当他手持这柄利刃,刃尖对准的人从来都是贺仲。

为什么贺迟森的不忠诚会让他想要放手?杀人器具不需要干净,能置人于死地就好,可为什么他这么在意贺迟森跟吴桓聿上过床?

也许不止吴桓聿,贺迟森还跟其他人上过床,男的女的,他没法知道。

不应该受这些事影响的,那些视频在云盘里待了太久,好不容易等来面世的机会,却因为他的放弃变得毫无用处。

也并非完全派不上用场,贺迟森看到视频会产生疑惑吧。他会联想到陆越铭吗?陆温寻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只是,他会更进一步想到贺仲吗?

如果知道当初害死陆越铭的人是贺仲,他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应该会接受他的不辞而别吧。陆温寻心想。

这件事一开始就是错的,跟陆越铭上床的人是贺仲,拍视频的人是贺仲,把视频泄露给媒体的人还是贺仲,除掉陆越铭这个强而有力的对手他才有机会拿到那一年的金幕奖影帝,手段肮脏,但是很管用。

有罪的是贺仲,而他为了复仇却把无辜的贺迟森拉下水,同他一样成为棋盘上的棋子。

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赢了,这颗棋子却迟迟落不下去,甚至他为了这颗棋子,掀翻了整张棋盘。

为什么?

陆温寻想不出答案。

痛苦愈演愈烈,他吃了颗安眠药,昏昏沉沉睡下了。

睡得不好,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梦到了死去的父母,还梦到了贺迟森。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醒来的那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快被虚无吞噬掉。

拿起手机看时间,才不到六点。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来自贺迟森,两个来自邓洋。

除了电话,邓洋还发来一连串消息,有一条是责备他一声不吭消失很幼稚,剩下的都跟贺迟森有关。她恳请自己如果见到贺迟森,一定要说服他参加三天后电影频道的专访。

陆温寻苦笑。中国这么大,找人哪有这么容易?比起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还是雇人将贺迟森绑去电影频道演播室更可靠。

他接着打开微博,“贺迟森影帝”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

其实看到这里已经足够了,鬼使神差地,他点进了词条。

贺迟森本人没有发微博,热度最高的一条微博是官方发的一段视频,看封面应该是在进行获奖感言致词。

陆温寻点开视频。

“从新人奖到最佳男主角,我用了差不多十年,这个奖杯因此格外沉重,它不仅是对十年演艺生涯的浓缩,还凝聚了《问罪》剧组每个人的付出和汗水。我想感谢彭骏导演,让我有机会面对这个巨大的挑战,进一步突破自我。感谢剧组每一个人,无论台前还是幕后,《问罪》反响如此热烈离不开你们的支持。感谢我的两位经纪人,他们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给了我很多帮助,陪我一路走来,未曾因我寂寂无名而离去。最后,感谢在座的每一个人,以及屏幕前每个热爱电影的观众朋友,有你们中国电影事业才会蓬勃发展。谢谢大家!”

陆温寻嘴角扬起不明显的弧度,贺迟森长相太适合这种意气风发的时刻,像一名骄傲的骑士,将荣耀轻轻松松踩在脚下。

他不仅仅是一颗棋子,他应该是比棋子更重要的东西,重要到陆温寻不舍得毁掉他。

就到此为止吧,贺迟森有贺迟森的人生,他也有他的。

从现在开始过自己的人生,好像也不晚。

睡不着了,陆温寻起床洗漱,打算出门吃个早饭。

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

不需要他摘下口罩,只是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陆温寻的心跳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陆温寻下意识关门,贺迟森挡住门板,用蛮力推开。

陆温寻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贺迟森大步跨进房间,摘下口罩反手关门,站在那里凝视陆温寻。

只隔了一个晚上,视频里的意气风发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大概连夜赶来,眼里含着深深的疲惫和憔悴,但是站得笔直,无形中有股强烈的压迫感,令陆温寻喘不过气。

他们之间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贺迟森没有缩短的意愿,站在原地用沙哑的声音问:“为什么要走?”

陆温寻扯了扯嘴角:“看到我留给你的东西了吗?”

贺迟森点头。

“觉得熟悉吗?有没有让你想起谁?”

“……陆越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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