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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讨苦吃Y服本能

 

十九王爷听提着人头跪在地上的儿子说完,气得脸色煞白,几乎当场就要动手。

又因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对人动过手,终于忍了下来,捉起手边的砚台,砸在王世子的膝前

浓墨立即泼满了世子的衣炮,情形好不狼狈。

事关重大,大门紧闭。十九王爷发脾气又有谁见过?没人敢进来劝。只闻皇上从内间出来,压着灰黑的眉毛,看不清表情,对弟弟轰隆隆地说:

“——小十九,你有身子,不要动怒。……出去散散心罢。”

十九王爷恐惧地望了一眼皇上,无法从皇上那冷潭一般的双眸中得到任何的保证。他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很想回头大声质问儿子: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为什么不直接逃走?

王爷心一横,也在皇上的身边跪下,膝盖浸在墨汁里。

王世子怔然道:“……父亲!不可——”

“——皇上,”十九王爷急匆匆地说,憋红了脸,“……臣弟求你,看在六哥的份上,留这顽劣儿一条命,不要……咳……咳咳……”

皇上扶住了他。抬头喊:

“……常世英!过来接王爷出去,好生照顾。王爷若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是问。”

一行眼泪滑下王爷的面庞,煞是凄美动人。一直看着他长大、将他留在身边的皇上,见此情景,也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常太医慌忙接旨,要将王爷劝走。王爷却是纹丝不动。

关心则乱,王爷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不如随王世子一道死了的念头。这时,皇上眉心一冷:

“——十九,连你也要抗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是了,他们这位皇上,是不吃这一套的。

十九王爷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浑身颤抖,望了王世子一眼,生怕这就是最后一眼。随后,他不得已,随常太医离开。

“来人,”皇上又说,并未瞧跪在那里的王世子,“——把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十九王爷回到闲住之处,就病倒了。

他年少时遇事极易失眠,整夜睁着眼睛。现在全反过来,碰到心急火燎的情形,就是想醒着也困难。

常太医忧心忡忡,生怕他身子虚弱,动了胎气,更添负累。点滴不辍地开药、观察饮食,仔细在旁边守着。

十九王爷偶然醒来,问道:

“……常先生,这些年来我的大事小情你都在旁边瞧着。你说,我是不是选错了?”

常太医恻然道:“……王爷,命运不由人的。心宽些。”

王爷定定地望着窗前一盏灯。

“……是啊,命运不由人的……我的命全仰赖皇上照拂。万岁爷是孤家寡人,情不由衷,可如今我竟不想见他。或是这样这病才好不了,是我自己想病……”

喃喃说完,他又昏睡过去。

父亲爱孩子,本是人之常情,怪不得王爷。王世子又是他年少无知时,饱含着青涩的爱情生的,与对别的儿子情份不同。

王爷早年的侍女湘环听说主子病得厉害,赶忙从夫家过来照看主子。一见到王爷清减的模样,忆起主子当年雄风,虽是如今更美,却不比那时生命健旺,湘环的眼泪立刻如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爷,您怎么这样作践自己?”湘环泣道,“天大的事儿,都没有爷的身子重要啊。”

“是吗?我反倒觉得自个才是最不重要的。”王爷微笑道,虚弱地转过脸,望着管家,“……老爷子那边可有风声?”

管家赶紧说:“没有明旨,但听说五爷和七爷前两天过去了,皇上发了顿大脾气,禁足了五爷,寿宴的差事交给别的皇子。”

“……这种时候,他们两个……”

王爷一顿,忽然猜出八分,脸色微微一变,冷森森的瘆人。他轻狠地说:

“我的儿子若是有事,我定叫老五给他陪葬!”

在场诸人莫不一惊。

七皇子来了。他这个时候终于能够抽身过来,如同天降的救星。一干人等连忙给他看座、让出房间。

“父亲安心养病吧。”

待人走后,七皇子握着王爷的手,诚恳地说:

“皇上已经传信给江延镇府上的人,说他进京贺寿忽然暴毙,因病因不明,症状极似西南湿毒之地传播的烈症,唯恐将病过给他人,事急从权,不能按通例发丧,着人好好地烧了,送回骨灰。又念他功勋卓着,赐了不少东西安抚他的家人。谅他们纵是有疑心亦不敢说话。”

从西南进京,路上难免耗费一两个月,什么病能耽搁二月才发作?若人人都能找这样的借口处置,岂不是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

王爷不由苦笑,知道事情就这般压下来了。

他艰难地起身,七皇子赶忙将软枕垫在他的腰后,又道:

“儿子听常太医说了,弟弟很是体谅父亲,这个时候没有让父亲受苦。”

“……是啊。”王爷一顿,回答,“……怀你大哥时,他是最不让我安生的。你和弟弟们,都比他好得多。怀你那年,我的身子最好……——罢了,这都是些老人的无聊事,不入年轻人的耳。你是聪明的,我很怕你太聪明,变得像皇上那样……”

说完,他又觉得这些话对孩子太刻薄,而且泄露了内心深处压抑已久、见不得人的幽怨。王爷摇了摇头,将七皇子搂过来,一言不发。

在父亲怀里,七皇子心酸地低头微笑。

人人都嫉妒皇上偏心七皇子,唯独皇子自己心里清楚,是他嫉妒大哥才对。

皇子有许多个嫉妒王世子的理由。他甚至不免要想,大哥之所以是大哥,原因无他,只因他有一个比三位皇子更加正确的爹爹,一位让父亲暗暗思念至今的爹爹。

一个人若非心灵上有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靠山,他绝不会有血性、有热心,亦不会有莽撞的资格。

七皇子的心头苦涩不已,留在屋里,悉心照顾父亲睡下了,这才从房中出来。

时日渐冷,夜凉如冰。

他带着一队侍卫,出了园子,呵着寒气,骑小马来到禁足五皇子的府上。

如今人人将他当未来的太子看待,没人敢拦。他轻易便入了府。屏退下人,四下一片寂静。

青灯孤影,五皇子形单影只,披着一件深色的裘袍,青丝简束,面色苍白,状若疯狂。

他看见七皇子来,恶狠狠地笑了,朱唇轻启,道:

“……这下你满意了?你早就知道老爷子会勃然大怒,叫我立即失去竞争的资格。什么说保我做太子的好话,不过是诱骗我去救你大哥……不,你大哥在你的眼里就很重要吗?你是利用这件事来让我彻底退出夺嫡!”

七皇子料到他会发难,平静地回答:

“我说对大位没兴趣,是实话;说这样做是在救五哥,更是实话。我大哥虽是痴人,可并不傻。老爷子看重的是自己的权威。只要对老爷子诚实,至少有个好死;若是掩饰,老爷子日后翻出来,觉得是你有意欺瞒,将他当傻子愚弄,那便是下地狱的错,他不仅要对人挫骨扬灰,还叫人身后堕入地狱!”

“哈哈哈……身后……哈哈哈哈……滚……你给我滚!”

五皇子凄然喊道。

七皇子却并不听他的,走过去,逼到他的眼前,压低了声音:

“……五哥,你怎么还不明白?还不能够用脑子清醒地衡量?若没有我在,如今众位兄长的眼中钉是谁?你自暴自弃、丢了差事,接过差、高兴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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