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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节

 

反倒是这一世,朱祁钰经历了百年风霜,更加明白了一个皇帝该有的责任和操守,能够真正做到治大国如烹小鲜,时刻谦虚谨慎的对待每一件政务。

如此一来,于谦反而是更加露出自己的本性了。

他这个人,不怕被罚,也不想要赏,能够让他在意的东西,是家国大义,社稷稳定,是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而这些,在经历了一年多的磨合之后,于谦实际上已经笃定了,是朱祁钰不会拿来冒险和任性的东西。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朱祁钰现在总算是明白,每每他用朝廷大局和于谦谈条件的时候,对方是什么心情了。

然而感慨归感慨,朱祁钰即便明白这一点,也不可能再改回去,他毕竟,不是前世那个什么都不懂,只凭着运气懵懵懂懂登上皇位的他了。

如今重登皇位,他身上背负的更多,寄托的更多,要做的事也更多,自然,也便越发不能随心所欲。

到现在为止,在这件事情上表明态度的,已经有四五个大臣,除了王文之外,其他人基本都是赞同的。

剩下的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迟迟不肯站出来表态,其实也是一种态度。

扫了下头一眼,朱祁钰叹了口气,开口道。

“诸位所言,朕自然明白,朝廷既定东宫出阁,朕断无意拖延。”

“当然,这段时间,朝廷的确多事,不过,礼部纵然事忙,可朕也相信大宗伯经年熟稔政务,也必能够操持得当,之所以迟迟未定东宫出阁之期,其实,是源于朕的一点私心。”

这话一出,底下诸臣顿时竖起了耳朵,他们习惯了当今天子运筹帷幄,似如今这般诚恳“认错”的态度,倒是少见。

对于他们的这番样子,朱祁钰倒是并不在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文,继续道。

“诸卿也不必觉得天官不识大体,刚刚他所说的话,其实是朕与天官私下谈论时所提及的。”

这当然成功的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此同时,这帮老大人也再次对王老大人生出一阵艳羡之意。

要知道,王文今日的举动,其实略略有些出格,毕竟,之前廷议已经定下了太子出阁之事,这也是在场众人都没有明着说要搁置下来的原因。

但是天子这么一说,相当于把王文的行为变相说成了承旨而为,如此一来,便相当于把自己挡在了朝议的前头,将王文挡到了身后。

要知道,即便天子说的是真的,可为君上分忧背锅,本就是为臣者当为之事,更遑论若这话是假的,那更是天子在刻意回护王文,让他免受非议。

因此,不论是真是假,单这句话本身,便已经代表了天子对王文异乎寻常的偏爱。

不过,稍稍让老大人们有些失望的是,往常动不动就喜怒形于色的王天官,如今倒是平静的不起丝毫的波澜,让想要从他神色当中看出天子的话是真是假的老大人们一阵失望。

暗骂一声老狐狸,众人纷纷将目光收了回来,因为此刻,上首天子的声音已再次响起。

不过这一次,天子明显认真了许多,道。

“说来此事还跟后宫有几分关系,众卿或许不知,早些日子,朕忙于政务,朕那长子见济闲着无聊,闹着要读书识字。”

“他那母妃杭氏心软,拗不过他,便找了几個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宦官,教着背了两首诗。”

“结果……”

底下老大人们眨了眨眼睛,均不知道天子这个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后宫之事,有反应快的,想起刚刚王文的话,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果不其然,接下来,天子的脸色略沉,开口道。

“结果过了没两日,宫人来禀济哥儿生了重病,朕询问太医过后,太医说是思虑过深,心神损耗过度所致。”

“那一场病,济哥儿发了整整两日的高热,自那以后,朕已严令后宫诸皇子,公主不得过早开蒙。”

“如今,太子虽非朕亲子,但总归是宣宗皇帝一脉嫡出,为朕亲侄,又为储君,身系国本,自然不可不慎。”

“深哥儿虽比济哥儿大了半岁,可到底刚满四岁,有济哥儿的前车之鉴,朕深恐再演旧事,故而迟迟心有忧虑,未命礼部即刻行出阁之礼。”

话至此处,天子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道。

“此事说来琐碎,不堪一提,朕知道,儿女私情比不得社稷国本奠安,但是,虽上有圣母旨意,下有群臣再请,可朕始终心有不忍,这份私心,是朕之过,但也尚请诸卿能够体念!”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以至于让在场的一众群臣都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艰难’的抉择

应该说,这是天子首次在群臣面前,表达出他对于近段时间关于东宫出阁的质疑的回应。

至于说法本身,其实和王文所说的差不多,但是,从天子的口中说出来,其意义便更加不同。

尤其是,天子举出了后宫皇子的例子的时候,群臣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此时东宫出阁的可行性。

要知道,很多事情,在没有发生的时候,人们明明知道它是有发生的可能的,但是,却总是不以为意。

然而,当有一个实例摆在眼前的时候,反而会过于忧虑。

东宫的地位稳固,和太子自己的安康,孰轻孰重?

那自然是……

“陛下心怀仁慈,笃爱亲亲,虽与太子殿下并非父子,却视之如同亲子,此诚社稷国家之大幸也,何言私心?”

片刻之后,殿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瞧,却见开口之人不是别人,却是一直老神在在的礼部尚书胡濙。

这位大宗伯此刻面色温和,微微躬身,声音认真道。

“臣等固知陛下之心,然则东宫储本,实乃身负社稷之重,太子殿下虽幼,却当有储君担当,早日出阁读书,是为国家育圣明之储君。”

“陛下亲爱太子,自是好事,然陛下为万民君父,岂可独爱太子?”

“东宫出阁,是为承万民所期,群臣之望,此诚大礼大义也,陛下圣明仁德,胸怀天下万民,自当稍舍心中小情,承社稷之重,命东宫早日出阁,以成大礼,全社稷朝廷安稳。”

“臣俯首以请,望陛下三思。”

胡老大人许久没有在朝堂上如此清晰的表达自己的看法,以至于在场的群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和和气气,长袖善舞,从不出头冒尖的大宗伯吗?

诚然,就像胡濙所说的那样,天子摆出的这个理由,是堂堂正正的,关心太子,这是谁也挑不出毛病的事。

但是,在场的众臣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都和胡濙一样,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劝谏天子,让东宫出阁。

这個道理说出来有些残酷,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对于太子,老大人们既在意又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东宫储本,所代表的政治意义,是东宫出阁之后,储本奠安,朝臣安心,百姓膺服,朝廷传承有道,伦序分明的政治意义。

而真正作为太子的那个小娃娃,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政治符号而已,并不真的被老大人们放在心上。

所以,哪怕天子已经举出例子,过早的出阁读书,对太子本身来说有害无益,可站在朝臣们的角度,还是觉得,值得冒这个风险的。

这几乎是在场众多人的共识,毕竟,天子所说的只是担心和可能,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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