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7节
“灾情紧急,的确耽搁不得,户部既然已经移文,命各府打开常平仓,那么,便再行一道公文,命周边灾情稍轻,或未受灾的州府同样打开常平仓,给付仓中存储粮食四成,先行运送到受灾的州府。”
“除此之外,户部根据灾情,立刻核算出需要拨付的银两和粮食数量,仍旧以就近调取为主,沉尚书,三日之内可否将章程拿出来?”
天子的这番话,沉静有度,丝毫没有惶急的样子,自然也渐渐的让朝堂上的众臣都慢慢安静下来。
至于沉尚书,这位老大人虽然平时一副貔貅的样子,但是,这种大事上,向来不会含湖,拱手道。
“回陛下,臣接报之后,已经组织户部官员根据灾情制定赈灾的章程,最迟后日,臣必定将一应细则呈送陛下。”
“不过……”
沉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他没说完,上首的天子就打断了他。
“既是如此,辛苦沉尚书了,朕等着看你的奏报。”
“臣遵旨。”
见此状况,沉翼愣了愣,旋即,他便拱手称是,退了下去。
朱祁玉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最前端一人的身上,道。
“总宪?”
“臣在!”
对于自己被点名,陈镒倒是毫不意外,大步上前。
于是,群臣便看到,天子的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目光在群臣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天子开口,道。
“历来受灾之地,常有贪官污吏上下其手,鱼肉百姓,又有乡绅富贾,趁此机会兼并土地,欺压小民为奴为婢。”
“此次赈灾,都察院务必将十三道御史全部派出,严加监察,凡有趁火打劫,欺压百姓者,州府需从严从重处置,若州府官员有牵涉其中,科道御史,当第一时间回报朝堂,一经查实,一律严惩不贷。”
“科道官员,亦准相互检举,若科道官员有庇护州府,欺瞒朝廷者,查实后无论何职,一律就地革职,押回京师,再行处置。”
“臣遵旨!”
但凡是赈灾,除了户部之外,责任最重的就是都察院,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让陈镒有些没想到的是,天子这次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看来这次灾情,天子果真是重视之极。
于是,天子的目光再度转移,放到了一旁的吏部身上,道。
“天官,此次灾情应对,正值大计之时,江西各州府官员的考评,暂时先往后放,待得灾情过去之后,视其情状,将赈灾中的表现,同样纳入到考评当中。”
这番话一出,底下群臣,顿时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江西的灾情,紧要是紧要,可毕竟不涉官场,可大计就不一样了,天子这一招,可算是打在了各州府的三寸上。
看来,接下来一段日子,江西的这些个官员,日子不那么好过了。
不过,吏部对此明显是没有什么意见的,王文作为天子最大的亲信,听完之后,立刻便上前开口,道。
“臣遵旨!”
随后,天子的脸色方稍稍缓和了下来,问道。
“此次灾情严重,诸卿有何良策,也可畅所欲言,只要有利于社稷,朕必定采纳。”
于是,底下一阵议论声再起,但是,站出来的人却不多。
倒不是说这些大臣们无能,而是,天子基本上已经把能想到的,都想到的。
先用临近州府的常平仓,解受灾之地的燃眉之急,同时,命户部加紧制定方案,再命都察院将所有院中御史都遣派出去,监察不法,又将江西地方官员的大计推后,成为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柄剑。
如此种种,虽然只是大面上的策略,但是,也已然十分全面了,一时之间,要让他们再提出什么意见,实在是不容易。
但是,朝堂之上,偏偏便有这样的人,天子的话音落下之后,过了片刻,一身绯红衣袍,胸前同样绣着解豸补子的老者上前,开口道。
“陛下,臣有本奏。”
“说!”
朱祁玉原本也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真的有人站了出来,而且还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土木之败后,在左顺门暴打毛顺等人的王竑。
如今,他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在科道官员当中,无论是品阶还是实权,都是仅次于陈镒的人物。
他现在站出来,肯定不会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果不其然,下一刻,王竑开口,直接就把群臣都给震惊了一遍。
“臣请奏二事,其一,如今江西灾情严重,朝廷一切应以赈灾为重,故此,臣请陛下下诏,暂罢一切工程营建,全力支持赈灾,此前代王移藩漳州府,奏请朝廷敕建王府,虽获准允,但是,当此之际,臣以为,应当暂停王府营建。”
“其二,此前陛下下诏,命诸王在藩地当中营建皇庄,如今各地已经动工,此次江西大灾,臣恐各地矿税太监,会借此机会大肆兼并土地,此事不可不慎,还请陛下下诏,暂停皇庄推行,召回各地矿税太监!”
出难题
王竑这番话,可着实是让殿中的群臣震惊不已,听过之后,众人纷纷向着这位老大人投去敬佩的目光。
要知道,近段时间以来,天子对于科道的态度,其实已经体现的非常明显了。
科道的作用,应是对下而不对上,说白了,在天子看来,科道官员的作用,重点应该放在监察文武百官是否有贪渎违法之事上,而不是用来整天对天子的家事和政令指指点点。
这一点,在此前科道改革的密奏制度当中,体现的极其明显。
正因如此,这小一年下来,都察院的科道官员们都乖的很,毕竟,有了之前那几个蹦跶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想因为一纸谏言,而就这么被罢黜官职,永不叙用。
但是,朝堂上总会有那么几个愣头青,比如眼前这位,要知道,他刚刚所说的两件事,无一不是天子竭力推行的。
先说代王府,就算不提天子,光是代王爷就不是好惹的,当初代王移藩之事,朝中上下不是没有人反对,但是,诸王协力,在朝堂上通过了此事,户部顶着压力要缓建王府,结果到了最后,代王爷亲自去堵了户部的门,还是天子出面调停,才算是把事情平息下来。
至于皇庄,就更是牵涉甚广,表面上看,是矿税太监在操持,可出钱的都是藩王,背后还有天子授意,如此庞大的一股力量,岂是朝堂上随便说几句停罢就能停的?
没瞧见深受宠信的于谦于少保,都因此而惹得天子震怒,甚至于到了最后,他越是反对,天子便偏偏要让他去督办,可见,此事在天子心中的分量之重。
这王竑这么一开口,就直戳天子的痛处,真不愧是当初在大朝会上,敢动手殴斗之人。
再看天子的神色,明显已经有些不悦,眯起眼睛望着王竑,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危险之意。
“王卿家所言有理,当此大灾之时,的确不宜大兴土木,但是,代王移藩之事,已是明旨下发之事,朝令夕改,朝廷颜面何在?”
下一刻,天子的声音响起,倒也还算是平稳,不得不说,正常状态下的天子,一向还是能够和朝臣心平气和的议事的。
即便是王竑如此明目张胆的借机生事,天子到底也没有发火,只是继续讲道理。
“至于代王府的营建,的确耗费巨大,不过,此事乃是户部应允了的,上个月,代王刚刚给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