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云舒端正了些身体,说道:“可这晴日总是多过阴雨天的。”
仇二爷闻言,知道云舒听进去了,便又说道:“顾二少爷有几分痴相,总有与这社会格格不入的思想在脑子里。然而我们这儿终归讲究个伦理纲常,要知道‘四海之广,兆民之众,无不受制于一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是铁律。我敢问顾二少爷一句,你的眼里,有贵贱之分么?这天下只怕与你所想的不大相同。你要走这条官途,将来有得你受的。”
仇二爷算是将云舒看得透透的了。笙歌虽然不算顾家完全的仆人,可是到底也不算个正经的主人,他自己都没将自己当作主人,偏偏云舒要跟他同坐。
甚至当初仇二爷还曾经看见过,云舒曾经对自家那个老妪道过谢。
一个打死了都没有人心疼的贱婢,云舒居然还会知道对她道谢?
可见顾云舒是个顶痴的人,他很奇怪,在他的眼里,有年下对年上的尊卑,却无身份上的贵贱。
想必平时顾云舒已经装得很辛苦了。将来若真到了朝堂上,只怕他会更加无法适应。
因此仇二爷希望在云舒还没有踏上官途的时候,提醒云舒一句。
云舒被仇二爷看透了灵魂,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仇二爷见他发怔,便只是笑笑:“你要去考科举,以你的才情、努力,为人处世的本事,不怕站不到高位去。只可惜,我是看不到那么远的事儿了。”
云舒蹙眉,总觉得这老头儿今日不仅奇怪,还说了一堆丧气话。
“二爷,您的身子?”云舒不禁担心道。
仇二爷见他真情实感地担心起来,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继续喝着茶,说道:“放心,你考个童生回来的时候,还不怕见不到我。”
云舒见这老头净说混账话,又喜欢跟他开这种叫人担心的玩笑,心下有些生气,不大想要跟他说话了。
之后二人坐着闲话了几句,云舒便提出了告辞。
仇二爷也没有多挽留他,只是在他转身走的时候,对云舒说道:“我方才说的这些话你好好想想。若不愿踏入官场,考到能糊口的境地也便罢了。”
云舒闻言,转身又回复他道:“家里父亲遗恨,死前最不能忘的便是无法光宗耀祖。仇二爷,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同你不一样,我肩负着兴家的使命。”
说完,云舒便转身回家去了。
仇二爷坐在做工粗糙的木椅上,看着云舒离去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最后,他深深叹出一口气,喃喃道:“兴家么?”
这边云舒回到家中之后,就开始准备起行李了。
府城离他们这里不远,坐船过去估计最多也就是十天左右的路程。
云舒他出过远门,这次是兄弟二人同行。
另外还是跟其余学生一起上路的,都是学子互相总会有个照应,所以林氏虽然担心,但有也没有像上次云舒去宋城那样焦虑了。
收拾好行李后,到了出发的前晚,林氏将云舒他们兄弟叫了过去,在家附近的宗祠给祖宗上了香。
之后兄弟二人又去了林氏的屋里,听了林氏一番交代。
【作者有话说】
眼镜坏了,给大家表演一个瞎子码字。【眯眯眼】
屋里灯光昏黄, 云舒跟云安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林氏坐在前面,表情有几分严肃。
“这次是舒哥儿第二次出远门,安哥儿第一次出去, 一路上你们兄弟要互相照顾, 不要争吵,考试的事情咱们尽力而为就好, 你们还年轻, 以后的路还长。不过也不要懈怠, 记住你们父亲临死前的遗言。你们要振兴家族的。
咱们祖上出过宰相, 你们流着的血就是读书人的血。你们是生下来就被父亲抱着读书识字儿的, 到了七八岁就开始练名帖, 学诗书,一点儿也不比那些比你们大许多的考生差。”
云舒跟云安听着林氏的话, 都能察觉到林氏自己明明也很紧张, 却要鼓励他们的感受。
于是云舒对林氏说道:“母亲放心,我们不会忘记兴家的使命,会好好考试的。路上也不会懈怠,我会盯着安哥儿的。有我在, 母亲放心在家等我们兄弟的好消息便是。”
林氏见儿子懂事,伸手擦了一下眼角星星点点的泪。
“舒哥儿、安哥儿,我知道你们都是懂事儿的,从小到大就没给我惹过什么事儿。我, 我”林氏仿佛是有什么话想要同云舒他们说,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换了话说道:“你们去了府城好好考, 母亲跟妹妹在家等你们的好消息。”
云舒跟云安并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应了林氏的话。
之后母子三人又聊了几句旁的,云舒跟弟弟才从林氏屋里退了出来。
第二日,云舒跟云安一起坐船离开,身边带了笙歌在旁照顾,另外两个学堂的同学跟他们一起。
云舒还在码头看到了许家的人,他们家租了一艘船,许诚一个人身边就跟了三个家奴,好不气派。
林氏抹着眼泪送云舒跟云安,连顾淼也很不舍哥哥们,站在一旁嘟着嘴,说话间就要哭的样子。
云舒的心都要被小姑娘软化了,蹲下身来捏了捏妹妹的脸,说道:“你在家好好的,不要惹母亲生气。平时觉得闷了,就把一天发生的事情写下来,回头给哥看,哥就都知道了。”
顾淼难得乖巧地点着头,随后又牵着云舒的手,有点儿不想让他走。
亲人之间要分别,总是需要时间的。林氏对云舒他们哭了好一会儿,接着又不停地嘱咐笙歌要好好照顾两位少爷,以及嘱咐他自己照顾好自己。
笙歌呆头呆脑地听了,除了点头,就是“会的”、“知道了”这么两句词儿。
之后船夫要开船,云舒他们登了船,然后挥手跟家人告别,一路朝着府城出发了。
云舒走后,顾淼站在码头问林氏道:“姐姐那边儿的事情,母亲有跟哥哥们说吗?”
林氏叹气道:“说什么呢?徒给他们增添烦恼。你姐姐那个性子,娘家人去了也不过是那样儿,想给她撑腰都撑不住。况且确实是她在照顾康哥儿的时候小孩儿生病了,那被她公婆责骂也无可厚非,咱们外人能说什么呢?我看啊,康哥儿这小孩儿打生下来就瘦弱,养不养得大还要另说。”
顾淼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说道:“母亲之前不是说过么,那小孩儿生下来的时候太小了,像是没足月就生下来的。当初姐夫去了,他的妾室怎么几个月后才被查出来怀孕呢?我想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也不一定。”
“你想说什么?”林氏疑惑地看向女儿。
“我想说”顾淼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听他们母女说话,只有吉祥在远处的马车上等待她们,这才继续说道:“那孩子,会不会不是姐夫的?”
林氏听到这里,眉头一蹙,用手顶了女儿一下,说道:“浑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觉得那孩子瘦弱,当初他母亲怀他的时候也不那么显怀,但到底是够了月份生下来的。况且他们家那会儿月月给那怀了孕的请大夫,咱们能够看错,莫非大夫也能看错?”
顾淼嘟嘴道:“那要是收买了大夫呢?”
“啧。”林氏啧嘴,看了女儿一眼,懒得再说下去。
其实她也并不是懒得,而是这种偷人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王家人丁不兴旺,但是下人比主人多。那小妾敢偷人,怎么想都是浸猪笼的大罪,万一叫人瞧见了,那岂不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