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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楚国群臣闻声,又是一顿点头称是。

比之李然更为长远,或者说是有些“务虚”的说辞,王子弃疾这些显然更加符合他们的切身利益,也更容易让他们认同。

人都是现实的。

你跟他们说什么仁德,名声,实在不如跟他们说眼前利益来得有说服力。

这就好比是后世之人,只有看见存折上的数字才能安心一样,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称之为“务虚”。

岁月虽是漫长的,万物似乎也都在不断的进化中,然而唯独这“人性”,似乎是从未发生过本质的改变。

“另外……还有一点,臣弟倒是还有些疑惑了。”

王子弃疾的话并未说完,他故意在说最后一点时做了一个停顿,为的就是让众人有一个可以去想象的空间。

“哦?还有何事?”

楚王看着他问道。

只见王子弃疾忽的将目光转向李然,淡淡道:

“臣弟听闻,先生此前与庆封长谈了许久,而在先生与庆封相谈时,左军大营乃一直是严密封锁的。”

“臣弟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值得让先生对此人如此的上心?以臣弟愚见,今日先生之所以如此为庆封开脱求情,保不齐便是因为先生在与庆封相谈时达成了某些共识?”

“还请先生明言。”

王子弃疾的进攻回合结束,将行动权又交到了李然的手中。

他的攻击方式也很是直接,摆出既定之事实,却只大略的描绘了一下,又留下了很多给人想象的空间。

这种类似“构陷”,但又似是而非的话术,可谓是十分的阴险,而且又往往能够一击即中。

可他不知道的是,李然去找庆封谈话这件事本身,却是得了楚王首肯的。

所以,在他的话音落下后,李然脸上不但没见到任何的波澜,甚至都不想直接给予回应。

因为李然知道,这种情况下,无声更胜有声。

而楚王也很识别体面,当即是笑着替李然是打了个圆场道:

“呵呵,季弟你这是有所不知啊。”

“先生前去找庆封谈话,这乃是寡人的主意。”

“庆封乃是齐国的叛臣,所以有些事若是换作旁人去问,只怕他也不会据实相告。”

“而先生乃出身洛邑,又曾在郑国出仕,所以让先生去找他谈话,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此时,楚王乃是替李然打了这个圆场,虽说是有回护偏袒李然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了他就赞同李然此前的说辞。

只不过,与庆封的生死相比,优先解决一下内部的分歧和误会显然是更为重要的。

而王子弃疾一听,起先是不由的一愣,但很快,脸上又顿是浮出了一缕鬼魅般的笑意来。

“呵呵,那敢问先生,都从庆封处得到了什么信息呢?”

他索性又甚是直接了当的如是问道。

“哦,倒也无甚什么重要的,都不过是一些关乎吴国的事罢了。”

“哦?既是如此,趁此机会,何不请先生也为我们说上一说?”

王子弃疾兀自不肯放弃,硬要李然说出个所以然来。

楚王见状,顿时皱眉紧锁,显然是有些不悦。

我堂堂楚王都已经在替李然说话了,你这当弟弟的,怎么就不那么不知趣呢?!

楚王虽是作如此感想,可他也知道,当此时刻若不让李然说个所以然来,只怕今日他也会下不来台。

于是,他也只得是默许了王子弃疾的这一番“胡搅蛮缠”了。

庆封废了,但未必没用

很显然,王子弃疾乃是故意针对李然的,非得要李然再说上一说,他跟庆封所谈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王也看了出了季弟的心思,心中虽有不悦,却也并未出言制止。

李然忽的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禁眉头顿时微皱。

“先生,寡人的这个季弟不懂礼数,还请先生万勿见怪。他既想要搞个清楚明白,那便请先生再说上一说吧。”

楚王还是聪明的,他知道这会儿如果再刻意的回护李然,只会引得众人更多的猜疑。

当然,他对于李然的信任和宠信其实早已成了楚国上下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宠信归宠信,许多事情他却也终究是替不了李然的。

而这种看似不偏不倚的平衡术,也正是所谓的帝王之术。

或许后世对于这种的帝王之术早已是习以为常了的。然而,这在于春秋时期,甚至更早的时候,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存在。

毕竟,能像楚国这般搞集权的邦国,在那一时代本就是一个另类。

而楚国作为君权专制的先行者,自然也就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帝王术”的雏形。

所以,楚王尽管对李然是一百个信任,可在这当口,正值楚国用人之际,特别是他还需要如今这些帐中诸将用命的时候,若他的行为过于偏袒李然,那最终就只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这对于楚国而言自然绝非好事。而且,对于李然而言,也同样不是件好事。

所以,他让李然把之前的话再说一遍,其实也就等于是给了李然一个台阶。

李然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于是当即回道:

“庆封虽是受了吴国所封而为钟离之伪君,然而钟离地处津要,贯接中原与吴国,因而可以使吴国在暗中获得了中原各方的接济。”

“作为枢渠要地,南北交通之要道,钟离也因此而国力大盛,故而钟离仅以一国之力,便抵挡了楚国全盛之师竟半年之久。”

话到这里,李然微微一顿,接着道:

“相信诸位也都应该知晓,眼下吴国才是楚国的心腹大患,如今已为阶下囚的逆臣庆封,又能让楚国如何呢?”

“而如今楚国的肘腋之患乃是吴国与晋国,晋吴如今乃是同盟,所以一旦吴国有难,谁又能保证晋国不会趁机袭取荆楚之腹地?届时楚国腹背受敌,谁又能挡之?”

“所以,吴国之事,只可速取,不可久战。若久战不克,则必为之所困!然而现如今,吴国新君即位,对楚国而言虽是好事,然则也正因其旧怨未消,所以吴国如今仍为哀兵。夫兵家之忌,哀兵之势绝不可轻取。所以,一旦楚国对吴用兵,吴国势必会奋起抵抗。”

“庆封乃是久居钟离之人,其对于吴越之舟师水文、明流、暗涌可谓是了如指掌。此人如今正可为楚国所用,楚国若想在正面战场予以吴国以痛击,此人必有大用!”

“诸位可还记得巢邑之战前的江淮之战否?吴王诸樊当时虽失了舒鸠,却依旧能依靠舟楫之交通以及水文之优势数败我师!而楚军面对如此困境,却是毫无办法。楚师进,吴师则退,楚军退则吴师再进。楚国数万将士彼时深陷江淮,无以自保,可谓是被动至极!”

“所以,庆封如今对楚国能起到的作用甚大,现在杀了庆封,对楚国而言那无异于自毁前程,可谓愚笨至极啊!”

李然的话音落下,楚国众臣一时届是沉默。

巢邑之战前的江淮鏖战,他们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可谓是记忆犹新。

吴军新败之下,却仍然与楚军在江淮之地是打起了游击,他们依靠着极为便利的舟师交通,给楚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若不是后来孙武根据吴王诸樊的特点,故布疑计,拿下了巢邑之战的大胜。只怕如今楚军想要顺利守住群舒也是极为不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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