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许久,她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下来,但紧接着又激动起来,恳求着说,“小宁,我有个遗愿,你能帮我完成吗?”
手术费
“说遗愿不吉利,但我会尽力做到,就当是还你这两个月的人情。”这也是时宁不喜欢接受别人好意的原因。
还不清的人情,是扎在良心上的刺,每次一碰到都很不舒坦。
冯老师颤着柔和的目光,轻轻点头,“小宁,你一定要考上大学,不用多好,只要能考上就行。你很聪明,比很多人都要聪明,像你这样的人,不该烂在人堆里。”
听完她的话,时宁的心情放松又揪起。
考上大学本来就是时宁这一阶段的目标,也如冯老师所说,不用考得太好,他只是想见识更大的世界而已。
只是这个要求似乎不能让他把人情还清。
“再说吧。”时宁垂眼眼皮,帮冯老师盖好被褥,“先睡觉,明天听听医生怎么说。”
一夜无眠,翌日清晨,时宁在查房护士的脚步声里睁开眼。
朝病床看去,冯老师还没醒。
时宁收拾好折叠椅,去水房洗漱,再下楼买早餐。
回到病房,已经醒来的冯老师正和医生聊天。
时宁走到床侧,刚把早餐递给冯老师,就见着医生朝他使眼色,示意单独聊聊。
来到过道,左侧就是长椅,但两人都没坐下,笔直地站着。
医生拿着一份不打算给时宁看的文件,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不是。”时宁不懂礼貌的没与他对视,直勾勾盯着他胸前口袋里的一排中性笔,“冯老师没有家属,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哦”医生犹豫再三,才把手里的文件递出,“看看吧,病人的状况很不乐观,保守治疗估计作用不大,医院这边建议直接动手术因为病情拖得太久,加上她还有其他病症,所以成功率不是很高,但再拖下去的话,连手术都做不了,那才真是一点希望都没。”
医生解释完,时宁也停止阅读,放下手,将手术通知单背在身后,“冯老师不签吗?”
“对但我希望你能劝劝她,毕竟还是有希望的,医院这边也会尽力施救。”
“手术费很贵?”
“手术费10万,但加上后续的治疗”
“15万够吗?”
“够,应该够。”
15万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反正现在的时宁根本没能力负担。
但不是想不出办法,而且办法还有很多,就是
时宁轻轻晃头,止住思绪,“行,麻烦尽快准备手术吧,我会让她签的。”
“好,你好好去劝劝他。”医生抬手伸向他的肩膀,似想安慰,但被他不讲情面地躲开。医生最后只得收回手,再抽出胸前的一支笔递给他,接着赶去下一间病房。
医生走后,时宁没立即进病房,靠着墙壁发了会儿呆,不时捏捏手里轻薄的生命纸。
随着一声叹气,他拿出手机想拨通电话,只是屏幕都没来及点亮,就被一阵香水味打断。
高跟鞋声停在身侧两步距离,时宁没侧过去看,只将手机踹回包里,“来干嘛?”
“听说冯老师病了,她照顾你这么久,我这个当妈妈的当然要来看看。”倪虹走到他身前,晃晃手里的小果篮。
“听说?听谁说?”时宁抬眼审视着她,并减缓呼吸频率。
倪虹先是一愣,而后理着耳发侧开脸,尬笑着支吾不出半句话。
见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时宁没追问,伸手接过果篮,“下次探病的时候,别喷这么重的香水。”
将倪虹留在走廊,时宁走进病房放下果篮,特意对略有茫然的冯老师解释,“倪虹送的,她在门口,我没让她进来。”
“是这样啊。”随着冯老师的眼珠转动,她眼里多出一种无奈的欣慰,“小宁,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她毕竟是你妈妈,要不你就给她一次机会?”
时宁自顾自地找来板凳坐到床侧,将手术通知单和笔放上床沿,“倪虹这次过来,说是想跟我谈笔交易。”
“交易?”
“她说,如果我跟她回家的话,那她就帮你垫上手术费。”
“这”
冯老师的瞳孔瞬间放大,似乎想要劝告什么,但时宁没给她机会,“我本来就是要考大学的,所以你把字签上,我们才能两清。”
冯老师默不作声,盯着他好半会儿,最后不怎么情愿地点点头。
时宁把笔硬塞进她手里,再把纸竖在她面前用掌心托着,心不在焉地说,“国庆过完,月考成绩应该就要下来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进年级前百。”
“一定可以的。”冯老师眉间的阴郁散去许多,颤颤抬起笔,签下娟秀的名字。
冯天云。
时宁凑近脑袋一看,“你的名字还挺好听。”
“是嘛我父亲帮我取的,说是希望我像天上的云一样干净。”
“嗯,人如其名。”
这种旧友的口吻,引得冯老师轻声笑笑,“小宁,你妈妈还在外面吗?”
时宁顿顿,点头后拿起纸笔起身,“那你先休息,我跟倪我跟我妈还有事要谈。”
“好。”
离开病房,倪虹果然没走,熏得整条走廊都是香味,经过的人无不遮掩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