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突围
从外形上看,南京城内别墅区的小洋楼在日军眼中都长相类似。
不出日军所料,他们闯入的不少小洋楼内空无一人,所以日军也就自然放下了戒心走进了沈家的宅子。
日军刚翻墙进入沈宅时,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然而其实他们已经被潜伏在阴影处的人以枪口对准了,一只难以察觉的枪口就在庭院一旁的小屋里,这这间小屋是沈家的厨房,平时翠芽和厨子就在这里做菜洗衣。
此刻翠芽的丈夫,沈家厨子在窗户一侧,中间是垂下的蓝色窗帘,日军已经进入了房子,男人的脸上是生死大义的凛然表情,翠芽在丈夫身边,这个散发着油烟味的男人的身边就是她最安全的地方。手里抱着年仅几岁的阿宝,阿宝在妈妈身边,神情紧张,根本不敢出声。
厨子的枪口就架在厨房的窗上,厨房的玻璃已经碎了,窗帘隐秘的遮挡住了这里。
当日军尝试进屋子的时候,厨子感到是时候了。他猛地按下了冲锋枪,随之而来的是紧密的枪响:“砰!砰!砰——”
前来探路的日军想不到屋里有人,庭院里一片血花四溅。
“混账!”日军惶急地大喊,进入了警戒状态地日军越来越多的涌进了庭院。
“来啊,这帮龟孙子!想跟老子来硬的。”
厨子忙着给枪拉子弹,趁着日军的火力还不集中,他要先跑出去为屋内的妻子和孩子争取时间。
厨子从小屋里冲了出来,这西北的大老爷们打起仗了毫不要命。粗壮的臂膀架着一架冲锋枪,是美国原装进口的好货,他对着四面八方的,爬着墙上的,站在墙上的日本士兵,一顿横扫。那气势,真有关云长单刀赴会,乃是虎熊之气势也。不少日军临死前被厨子怒目圆瞪的样子吓尿了裤子。
在一片慌乱的催促中,日军架起了防护罩,防护罩下的日军不敢抬头。
“龟孙们,你们不是厉害么!”厨子癫狂又凶狠的说,这个一米八的西北糙汉架着冲锋枪的气势吓退了一帮日本倭人,来南京城两天,他们从没见过抵抗的中国人。
于是他们又气又恨,恶狠狠地向着个英勇无比的汉子扔出了一枚手榴弹。
“去死吧!”他们说。
厨子眼神凶煞,显然出于一种癫狂状态,对这个被逼上绝路的男人来说,妻子和孩子就是他的一切,他留恋地注意着妻儿的方向,日军的手榴弹就要在他面前爆炸了。
“孙儿们。”汉子扔下了左手的冲锋枪,里面的子弹已经所剩无几,他做了一件令在场所有日本兵瞠目结舌的事情:他迅速的捡起了手榴弹。
但是没等到他扔掉这枚炸弹,炸弹就已经爆炸了。
他蓄力的时候,炸弹就爆炸了,登时一个人就炸没了半个身子。
“混蛋!”翠芽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我跟你们拼了。”
炸弹的血花吓得一些日本兵腿脚发软,他们从来没有直视过这样惨烈的死亡。他们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人,他们一直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前线的日本兵又是震惊又是敬佩地看着断裂的手臂,只见眼前一滩血水,自己的脑壳随后也绽开了。
“混账!往前进!前进!”后面的步兵还在不断催促着,前进着,日本兵像蚂蚁包围蜜蜂一样从各个方向进入了这栋小楼。
屋内只有妻子思燕,她已经听见了门外的混乱,但是她不敢出去。一同听见混乱的还有坐在车里的山田中正。
“少爷,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车里的管家说。
山田中正合上了书,“这附近都是中国的大贵人家,日军应当小心冒犯才是。”
管家为他打开了车门,从黑色小轿车中出来的少将从容地修了修自己的帽子,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个日本兵恭谨地跑到他的身旁:“我们遭到了中国人的反击。我方损失惨重。”
“我明白了。让他们都停火吧。”
前来报告的日本兵不解地偷瞄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的长官,“长官,我们能拿下他们。”
“停火吧。”
山田中正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假名都咬字清晰,不容抗拒。
沈大当家和老爷子藏在后院的储物间里。
他们听见了前院的爆炸与交火,彼此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面对前仆后继的日本兵进入了沈家后院,沈家当家的也藏不住了,他必须出来保护自己的妻子。他开枪打死了准备往屋里丢手榴弹的倭人,由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日军向着储物间聚集火力。此时距离山田停火的指令还有一分钟。储物间屋子的砖瓦还够结实,“嘭嘭嘭”地只掉下了点灰。
日本兵围攻的时候,他们也正逐渐地靠近着。储物间很大,后方是个车库,里面有一辆老式轿车,当年为了省点小钱连车库后门都没修,如今想想真是对了。“我去把车开过来,跟这些日本人干一票大的。”沈汝忠说。
老爷子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民族危亡的时候到了,我这老头子什么没见过?还会怕几只日本小倭人?半大点儿个子还不如清儿高。”
老爷子这一对比如此贴切,一嘴市井话也是在心里笑坏了当家的。但这已经不是能开怀大笑的场合,当家的神色凝重道:“老爷子,珍重。”
翠芽已经在前方战死。阿宝就这样看着自己丧失了母亲与父亲。
当家的车一开出来就撞死了好些日本倭人,此时山田中正停火的指令已经下达了,却仍有好些日本兵吞不下这口气继续开着枪。
当家的中了好几枪,他一只手当着自己的头部,另一只手打着方向盘。但一颗子弹不幸地从他的后颈打入,子弹的角度十分刁钻,稍微向上一点会打穿他的颈动脉,让他直接暴毙;最终子弹切入了他的肋骨之间。但是当家不顾一切,硬把车从后院开到了前院,前院的战事比后院惨烈的多,翠芽和厨子的尸体都不堪入目。
“可惜了……可惜了。”
山田中正少将正向前院走来。日本兵之间产生了骚乱,当家的从车里抄出了冲锋枪,对着日军的防护罩猛击。
后方的日军想要开枪,却被山田中正制止,他知道这人已经是穷驽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妈的!”
怕一嘴子南京话这些日本呆逼停不懂,沈清的父亲沈汝忠一边用日语破口大骂,一边继续对着日本兵扫射。他的胸部中弹,由于胸腔大出血,口中也是出血不止,当子弹卡在肋骨之间时,要说话就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容易了。这个一生风流的男人从未如此狼狈过,可惜了这件他最名贵的西装,就这样给糟蹋了。
门口的纳粹国旗被日军撕下,当他们知道这个屋子里不是德国人而是中国人时,他们心里的一点畏惧就已经一扫而空。
冲锋枪的子弹殆尽,沈家当家的已经开始眩晕,他的身体撑不住长时间大出血,他双脚开始支撑不住。在美国学医多年的山田中正看出了这些症状,他其实有种很想上去救这个令人敬佩的中国人的冲动,当着这么多日本兵的面,他缓缓的走出来,他用自己极轻却坚定的语气,怀着极大悲痛的声音对所有人说:“你们应该尊敬他。”
那些受惊的日本兵,愤恨的日本兵,无恶不作的日本兵纷纷低下了自己的头。支那人是一种他们永远不能理解的存在,有时候这些日本兵们觉得他们好骗,告诉他们投降就会有饭吃他们就乖乖的放下自己的枪械;这些日本兵们走过了东北战场来到华北战场,见过太多忙着逃命的穷人,他们都忘记了中国军人该是怎样有骨气的一种样子。
可以说,近代史上大大小小的数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