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 第108节
他缩着脑袋搓手哈气出来,见他在洗脸,又退回去拿了帕子,走过来蹲下,捏着帕角在桶里一通搅合,热气氤氲间,张嘴便是一口白雾:“今日有啥事儿干不?”
“问我呢?”清晨雾气重,俩人蹲在院子里对着哈气,瞅着被雾气笼罩的林子。
拧干水,把帕子往脸上一拍,陈二牛搓脸憨笑:“不问你问谁,咱都听你的,你说啥我们就干啥。”
卫大虎没说话,把脸洗了,这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笑着道:“二牛,咱哥俩不是外人,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咱有话直说。过日子咋能啥都听我的,你又不是我手下的兵,我也不是啥大将军,咱都是兄弟,不能我说啥你们干啥,得你们觉得眼下该做啥,就去做啥,就和在村里一样,你寻思这会儿该去地里瞅瞅,就扛着锄头去地里,觉着家中柴火不多了,那就上后山拾柴,你得干自己想干的事儿,不能我给你安排事儿。”
说罢,他起身,陈二牛跟着起身,卫大虎搭着他的肩,伸手指了指院子挂着的腊肉,道:“你看,我媳妇和你媳妇都晓得肉再不熏出来得坏,昨个就把松柏树枝折回来,搭上了架子。还有这带进山的衣物,她们也晓得叠起来收好,家伙什也堆在堂屋角落规整得整整齐齐。连婆娘们都晓得这会儿该做啥,自己就安排得顺顺当当,二牛,你们也得自个想,自个琢磨,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大舅二舅我爹我岳母,甚至林大爷,谁不比我年长?便是安排事儿,那都轮不到我。”
他琢磨了一晚上,觉得大舅二舅那种进山要听外甥话的心态一半对一半错,安全方面确实得听他的,不然容易出事儿。但别的,他自认自己谁都比不上,便是做个凳子衣柜啥的,二哥都比他强,当初打床板子,他也就是在旁边打个下手。
所以这一大家子过日子,真不能听他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动力,在这方面林大爷就很让他佩服,人老头根本就不需要你安排活儿,你若说下山担粮,他二话不说跟着,你若啥都不说,他自个便扛着锄头去锄杂草把路给拾掇出来。
不是说二牛他们懒,而是他们太老实,太依赖他,太听话了。
有点“依附”他的感觉,他不喜欢这样。
他现在就是在告诉二牛,不能这么搞,不能有这种心态,咱这是一道过日子,可不是那啥军营,得听大虎将军的命令行事,自个洗了脸吃了饭,锄草也好,砍树锯木头也罢,甚至是帮着婆娘熏肉,都成,自己爱干啥干啥去,得和山下自己家一样,你就是你,用不着事事都听他的,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陈二牛他听得一知半解,但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乐道:“成,昨晚吃夕食的时候,二石就和我说赶明儿打张桌子,老这么站着吃饭也不是好回事儿,一家子围着桌子坐一圈多热闹啊。”他原本还想问问大虎今儿有啥安排没,若他有计划,那他们就跟着打打下手,但大虎这意思是让他想干啥干啥,问都别问他,做自己的事儿去。
起码别事事都问他。
他倒是没有感觉到不耐啥的,就是和村里一样,每家过日子都有每家的习惯,如今虽是在一个大院里生活,吃大锅饭,但实在不必样子过活,就还是你咋舒服咋来呗,没得迁就谁的说法。
大虎就是爱自在的性子,陈二牛也是知晓的,他家在山脚下,远着村里人过日子,他家那几亩地在村头那边儿,平日里也没咋见他们父子侍弄田地,倒是不时猎点啥野鸡野兔给他俩舅舅家送去,那就不是个扛锄头下地的性子。
人喜好打猎啊。
一起生活,若不想闹矛盾,就得尊重人家过日子的习惯和喜好嘛。想通这些,陈二牛怪得意的,人人都说他憨傻,他却觉得自己老聪明了。
这些话,等陈大舅和陈二舅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出来,他便把人拉到一旁说了:“大虎说,咱想干啥干啥,别啥事儿都问他。”
刚睡醒还没洗脸,陈二舅还有些不清醒,打着哈欠下意识道:“不问他咋成,咱对山里又不熟。”
陈大舅却是老脸一红,怪道昨儿他那般体贴一路关怀,敢情是看出他们的想法了,他心里怪不好意思,于是一巴掌拍在老二背上,骂道:“你是没断奶的娃离不得娘不成,自个没长腿没长眼睛不会摸索,还要别人牵着你走路啊!日子还长着呢,远的地界咱不敢去,周围总得熟悉吧?过日子过日子,得自己把自己过起来!”
嘴里在骂二弟,心里却怪暖的,进了山他就感觉自己变成了河里偶然摸到的鳖,把脖子都缩起来了,习惯性看外甥的脸色行事,因为他懂,他们不懂。
但现在大虎的意思是你们得把脖子伸出来,自个学着去过山里的生活,事事都听他的算啥啊?都不准这样,日子过成啥样,全看他们自己。
他把他们带来山里,仅仅是提供一个安全的地儿生活,可不是想当山大王。
卫大虎把意思传递出去了,他就没再琢磨这事儿,吃了朝食,见二牛他们拎着斧头去外头砍树,大哥在院里帮着熏肉,二哥则压着三石去锯木头,林老头带着俩舅舅扛着锄头去锄草,大嫂二嫂抱着木盆跟在他们身后,瞧着是要去河边洗衣裳。
“干脆打两张新桌子,堂屋里那张桌腿都有些腐了,回头劈了当柴火烧。”陈二石和陈二牛道,他们俩一个砍树一个锯木头,老有话聊了。
“成啊,回头问问卫叔能不能劈,那桌子是大虎他爷在世时打的,得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若是有感情,便是腐了都得留着,时不时瞅上一眼,心里都欢喜。
说话间,他寻了棵树,呸呸两口唾沫吐手心,来回搓了两下,握着斧头就是一斧子下去。
“这林子土地肥沃,二叔还说回头砍些竹子回来,栏个竹篱笆,专门圈块地出来给二婶种菜。”陈二石笑着说,“山里野物多,我寻思竹篱笆不太成,上回还踩着野猪粪便了,附近定有野猪,回头叫它们拱了去,二婶可得白忙活一场,若要种菜,还得砍树围个小点的院墙,若真能成,除了种菜,也能种点别的。”
每日守着那点粮食吃,是个人都得慌,便是地窖里还藏有粮,坐吃山空的滋味还是叫人心颤颤,不种菜不种粮,吃完了可咋整哟。
“还有衣柜,每个屋都得打个衣柜出来,这些家具带不上来,背上来的衣裳这会儿还堆在床头,睡觉都伸不开腿。”陈二石想了想,又道:“桌子打了,板凳自然也缺不了,正经吃饭坐的长条凳,还有小马扎啥的也得做几个,我瞧卫叔挺喜欢躺椅,回头再打俩躺椅出来吧,家里老头多,累了就躺着歇歇,这会儿是冬日外头冷,等夏日了就能在院子里歇晌,躺在椅子上吹着小风,多舒坦呐。”
说道夏日,自然又琢磨上了凉席,他嘀嘀咕咕说回头得去溪边瞅瞅,有没有蔺草啥的,他爹编席子可有一手,三伏天睡着特舒坦。
陈二牛听罢,斧头舞得愈发虎虎生风,果然这人不能琢磨事儿,一琢磨事儿便钻出来了。大虎说的对,安排啥啊,二石嘴皮子一磕一碰,两句话说完,菜园子就得安排上,板凳躺椅,甚至都惦记上夏日的凉席了。
山下有粮食要搬,山上事儿也不少,都得慢慢来,半点急不得。
另一头也差不多,三个老头扛着锄头边走边说话,锄草这事儿还是陈大舅他们兄弟二人先干的,那会儿还没琢磨这么明白呢,就胡乱铲了两下,意思意思辟个道出了得了。结果这一路走过去,好家伙,林老头干活有把子意思啊,瞧他把这路拾掇得,妈耶,瞧着可真顺眼。
“老兄弟啊,你从哪儿找的这两块石头?”陈二舅踩在石板子上跺脚,好好好,得找石头把这条路都铺上,还得是石板路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