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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逐燕 引子

 

着他身后四人,叩首太低,看不清面容身量。这凝望久了些,惹得朱棣不着痕迹动动喉头,渐渐也不可预计,这阵沉默里还藏了何种陷阱杀机。

“……昨晚是哪两个陪燕王的?”朱允炆没头没尾地问道,问得来客面上未变一点神色,又补了句处置,“朕先让人斩了,干净些。”

一个“陪”字,朱棣不论他这是侮辱还是轻蔑,说得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不解惑众人,就盯着北来的四叔,眼神都是懒于理论的烦闷燥气,摇身要做暴君般,开一开杀戒解闷。

大概只有燕王明白这“陪”是何意,逼视回去,要帝王收了立定的下马之威,谈一谈正事。

“不说的话,就四个都杀了。”

可他们有什么正事呢?不还是这玄妙一字,在视线交缠处舔了舔野兽之欲。

朱允炆明指着朱棣,随行四位青春英武之青年,都是陪夜的玩物。京城里确实是消息闭塞谣传多,皇帝能出此言,恐怕民间论议北平艳闻更不堪了,非得天子出面捣毁燕王府这淫窟才能平民愤——这都是哪里来的栽赃!

“陛下夜里不睡觉就是靠这种腌臜念头熬到更漏残时的?”朱棣嘲弄,不过半真半假,念头不是这一念,腌臜口味倒是相同。旁边尽是上蹿下跳要给燕王之大不敬罪加一等的人,执意要见血的那一位不觉被冒犯,高竖发髻下的耳朵泛红,就在众目睽睽里向他坦诚了少年心思一路来过,到底是落在哪儿等候。

朱棣一手搭在腰带扣上,一手摸向领口,俨然成竹在胸。看着明明是位就死之义士,可在某个人物眼底,豪气总比不过诱惑多。

他是一早就揣度清楚了,才会潜行前来,直击小皇帝弱处。

“……将那四人好生看管,仔细性命。”话音刚落朱允炆见追随燕王的护卫都被架走,瞥眼看向身侧一直颇为紧张的随侍诸人,又令道,“都下去,此处不必留人了。”

朱棣于巾帽之下,挑挑额际绷紧的青筋。

“陛下这燕王……”

“朕与四叔叙话家常,是你们听得的吗?”别管旁人听不听得懂,帝王一意孤行,独自面对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好像是轻薄自家性命。君臣情深生离死别一套戏码下来,教人笑话,真当他燕王这列王中在世的长兄要为弟弟们出头,涉险换命,便宜了不知何人吗?

对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他不存什么大义。朱棣就听身后门响几趟落稳,烛火荡了荡,摇得人眼花乱晃,一副咄咄逼人的眉目,催他动作。

这个孩子,的确长大些了。他想着,抽开腰带叮叮当当一阵,衣扣解下,敞着衣襟观赏不远处龙颜松懈,像是明着提醒,前面并非防备四叔,而是防着外人。那脸色白净无暇,五官雅致精巧,最适合衬着花面沉吟一首,翩然文质风流。

要是能唱个曲牌更好,跟幼时兄弟们聚首击鼓相和差不多,只不过有位内敛技艺的长兄总将风头让给弟弟,笑而拊掌,如今已经再难见了。

眼前也有个酷似长兄之人拍了拍掌心,仿若赞他手上干脆,低声言道:“这便是燕王求饶的诚意。”

诚意。暑气渐退未消,朱棣为向南赶路便利,衣物轻减,现在不费多少力气便都扔在脚边,露着一身马背追敌多年的劲健肌肉来,暂且安安静静的,不以武功威胁这惯做书生的帝王。他是坦荡如下了四野无人的海子洗澡,浑身没有一处不值得自傲,挺直腰身舒展四肢炫耀,不讲那些汉家礼法,只顾震慑别有想法的青年。

朱允炆当然被他震慑住了,所以慌不择言用上“求饶”二字,分明是交了自己的底,来请他的宽恕。

镇着北境一线要地的燕王在小辈面前得有气派,即便是矮下身段来讨好新帝,也会令人慌了阵脚,自忖这地界到底是叔侄二人中哪一个占着的,可别混淆。

朱棣知道侄儿在算计他什么。他此番进京,就是为了给对方解解愁肠。

他来将自己奉上,送朱允炆玩弄。

“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最后才踢掉鞋袜摘去帽巾,这可真是光落落赤条条的肉了,没有藏匿凶器的地方,摊开双手,交由他人摆弄,“摆在这儿了,不来取吗?”

他没有亮出自己的要求,内外明眼人多,都知道他燕王仅有三子如今均在谁手。

只是削藩风头紧,他给了诚意,究竟能否得到满意的回报?

他赌的是这受人蛊惑中毒颇深的侄儿,经不经得起他时过境迁的引诱……

还是坚定了帝王心性,斥人下去不过为了关起门笑这四叔自取其辱?

朱允炆缓缓步下主位,不只是看了。那被烛火熏染到焦黄的胸前肌肤满是艳色,金边镀过似的,其上若有一泓静谧水光,惹人伸手去搅,乱开涟漪也不知是在谁人心口荡漾。

谁先熬不住就是谁吧?他没打算在夜深宫禁里伪装,对燕王这坦然呈上的美景丝毫无意。

不过他略一触碰便收了手去,指腹相互搓揉,越来越慢,不知是嫌着赶路人脏污,还是忍不住回味纹理间残留的感受。

一切都是真实的。青年动了动嘴角,不再疑惧,又以手背自那侧胸弧线边抚摸,止于腹上,低眉长叹了一口气。

“燕王一避就是六载,如今还是要回到朕手中。”

朱棣久猎成性闻得出味来,他可不会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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