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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孙昊这句警告,证实了他与江以默是真的朋友。

直到那一刻,梁芙洛才意识过来,他是明着在试探她。

先给她扣上心慕的帽子,假设所有动机都立基於此,再刻意扭曲她的目的,藉由这种方式探她虚实,好知道她对江以默究竟了解多少,又对他的家庭知晓多少。

那些连卓知凡都不能说出口的事,在认识她以前,孙昊是唯一知道的人。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江以默经历过的事没有他说得那麽简单,他也不会是你想像的那种模样,要是没把握承受得起,就离开吧。别给他无谓的希望,那都只是伤害。」

他的过去是一池深潭,但凡差池,都可能万劫不复。

但她依然想涉足。

「我能问你问题吗?」餐点送上後,梁芙洛执起刀叉,先是偷觑了对座的男人一眼,语声叠着几分漫不经心,像是偶然想到了什麽而随口提起。

江以默抬眼,「什麽问题?」

「你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学西洋剑的?」

「十岁。」男人g唇,以抹刀切了一小块n油,均匀抹上吐司。「听说我父亲年轻时也喜欢,我母亲就让我去学了。算是一种讨好的方式,或着说悔过也行。」

让本身就是错误的他,代做错事的她悔过。

听闻,梁芙洛抿唇,没想过只是这麽简单的问题,也依然能触及那些伤。他此前所经历的,似乎都和这脱不了关系,彷佛与生俱来的原罪,即使再怎麽努力,犹然挥之不去。

但他何罪之有?

梁芙洛觉得这世界太不公平,凭什麽上一辈做错的事,後果却要让无法做选择的他来承担?他明明只是个什麽也不明白的孩子,为什麽非得要承受这些对待?

她攥紧手,让口吻保持平静,「你恨你母亲吗?」

江以默却笑:「她终究是我母亲。」

无论他恨不恨,无论他是否怪罪,无论他被如何看待,她终究是他母亲。

「何况,任何该给一个孩子的ai和关注她都没少,有时候甚至给得b我父亲亲生的两个孩子都多,我要是恨她,就太过分了。」

不愿接纳他的,认为他不该存在的,从来就不是他的父母。

「她当时也只是希望能被好好ai着。」

他始终相信,若不是因为太寂寞了,他母亲不会走错,若不是因为长年都得不到丈夫的关注,她不会想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求慰藉,所以她其实也没有错。

渴望被ai的人,没有错。

既然如此,他就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接受。

梁芙洛看着他,想着从认识以来,除了初次见面那天的争锋相对之外,他似乎总是这样,无论遇上什麽事,难过了,受气了,当旁人问起时也都还是笑着,从没有一刻坦承真正的情绪,像是从来就不曾厌倦伪装。

他总是在t谅,t谅每一个人的难处,却从不过问自己何辜。

「那你呢?你就不希望能被好好ai着吗?你就不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能和家人好好相处,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好好在一起,你就不希望这样吗?」

「江以默,你有问过自己想要什麽吗?」

一声一声的质问如投石不断抛来,他看见城墙在倒塌,也看见世界在崩落。

那个他曾经千方百计想舍去,却被强迫从冰冷深海里拖上岸,最终只能迎合众人期待慢慢癒合的灵魂,因为这席话,重新有了裂口。

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无所谓。

在手心被刻过几次以後,他有样学样,亲手刻了身t其他地方。

他想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什麽程度,也想知道是不是超过了他能忍受的程度以後,这一切就能结束,他可以不必再担忧下一个明天。

甚至也许,他不必再恐惧,恐惧十六岁时的那个夜晚再次降临,他又得再一次感受刀刃刺穿侧腹,撕裂肌理,血流不止,却连声音都发不出的痛。

与其反覆被江以威折磨,他倒不如si在自己手中。

江以默收起笑。

他垂眼,拇指抚过左手腕上的表带,把nv孩子企图掀开的晦暗压回底处,再抬眼时,唇边依然有笑,「你不会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梁芙洛察觉了那细微的举动,瞳孔收缩,旋即伸手拉过他。

江以默一怔。

她快手拆掉表带,看见了藏在下头深浅不一的刻痕,直觉的猜测被应证,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她凝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疤,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气得多,还是难受得多。

「还有吗?」

「什麽?」

「还有其他地方吗?」nv孩子看着他,眼角发红,语声极力隐忍,却藏不了怒意。

男人闭口不答,想ch0u回手,她却抓得更紧。

「我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梁芙洛抿唇瞪着他,不喜欢他有所保留,扣着他的指节收紧力道,就怕他跑。「以前是多久以前?一年?还是一个月?还有谁知道你会这麽做?」

江以默轻叹,「我没说过。」

她一怔,男人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手,顺势把手腕上的疤痕遮去。「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能够承受这些。」

他拿开她的手,也把手收回了。

「你要是留下了以後却又逃了,我会受伤的。」

江以默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十二岁。

当年,退居幕後的江峰独自居於山间别墅,平时都是儿媳过去请安,只有过节才会过来一块吃饭,江以柔那时已经赴法留学,屋宅里时常只剩他和江以威两个人。

那一晚,江政清偕妻子出门参加商业晚宴,江以威又一次偷嚐江政清酒柜里的藏酒,喝醉了以後就闯入他房里,拿着空了的酒瓶砸他的头,再用碎玻璃刻他的手,骂他是下贱的杂种。

江以威说,古代的墨刑就是这样,在罪人身上落下印记,诏告天下。

他大概是已经习惯这种痛,si抿着唇,吭都不吭一声,江以威不满他没求饶,又去刻他的手背,却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指头,丢下一地狼藉走了。

江以默满手是血,弯身捡起那片玻璃,端详许久,最终往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泉涌,沿着指骨低落,满室血腥弥漫。

他没感觉到痛,於是又划了第二刀,这回b上次多用了几分力,伤口更深,血流得更快更多,腥红浸sh掌心,遍地开出了海棠红。

他终於感觉到痛了。

江以默松开手,淌血的碎片落在脚边,被漫漶的血水淹没,伤口最终乾涸。

然後他就明白了。

原来流这点血,si不了人的。

江以威一而再地对他下手,都是在确保不会弄si他的前提之下。

他从来就不是想要他si,而是想透过这样的方式让他明白,能随时随地降临苦痛和折磨於他的他,才是拥有纯正血统,能在将来某一日继承旒冕的,真正的王。

他唯一一次失误,就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往他腹上刺下那刀。

在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si以後,江以威拿着ch0u出来的刀慌张跑下楼,叫醒屋宅里的所有佣人,老管家率人赶来,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十多年的凌辱至此曝了光。

江峰震怒,一日内就命人把江以威送出国。

江政清设法找来能信任的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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