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站起,走到陆白天身边,女孩正以一个难受的姿势沉睡,头歪在自己的颈侧。
许黎明斟酌了很久,却还是伸出手,将她脑袋拨正的同时,手穿过她腋下,轻轻捧住了那捧温热。
左手揽着她膝盖,试探着往上一提。
意料之外得轻而易举。
许黎明力气其实不算特别大,但无奈陆白天太轻了,她即使生着病将她抱起来,都不算吃力。
陆白天的头歪了歪,似乎想在她怀里找一个舒服的所在,脖颈一片酥软,两人碎发纠缠。
许黎明慢慢走动,生怕将怀里的人摔了,她越走脸越烫,等将人放在枕头上时,额头又生出汗滴。
她伸手解开陆白天的髮夹,将她碎发揉开,即使这样大的动作对方都没有醒,仍然疲累地沉睡着。
像被猎人追逐的困兽第一次寻到了庇护所,酣然入睡。
她这是累成了什么样子,许黎明神色淡淡的,心却始终像被小锤子敲打,一下一下疼。
她在越发急促的雨声中,看了她很久,直到外面真的开始打雷,女孩像搁浅的虾一样猛然蜷缩的时候,她才猛地伸手捂住了陆白天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这么捂有什么用?
但许黎明还是捂了很久才将手松开,她故意没去看陆白天的睡颜,替她将被子盖好,而后将屋外的音箱搬到屋内,放了轻音乐。
音乐声柔化了外面的雷鸣,隔绝了大雨下的狼藉。
许黎明坐在地上,背靠床沿,拿出还有一半电量的手机开了机,给陈砚打了电话。
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她真的,有点担心陆白天。
“喂,黎明姐。”陈砚的声音慵懒响起。
“我记得你新租的房子就在三院对面,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帮我个忙。”许黎明说。
陈砚一听就换了个称呼,语气得意:“在啊,我正要去店里。许黎明,你又有什么事求姑奶奶?”
“你能不能去三院的住院部走一走,帮我打听个女人,姓陆,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应该是上周日住院的。”许黎明说。
“女人?多大的女人?”陈砚问。
“大概40左右, 但长得比较年轻。”许黎明绞尽脑汁回忆。
“行,我帮你找找,等会儿给你消息。”
陈砚挂断了电话, 许黎明便站起身来,本想躺在陆白天身边,但看她蜷缩的姿势,又生怕自己吵醒她。
于是干脆抱了床被子来到客厅, 静静地躺在了沙发上,宽大的沙发并不比床差, 头顶着阳台外的潇潇雨声,很快就又困了。
睡着前看到了陈砚发来的消息。
“找到了, 在三楼右手边第三个病房, 叫陆鸣知。”
陆鸣知,很好听的名字, 和女人现在的样子有些割裂。
“你认识?”陈砚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包,“许黎明,你现在的交际圈真是越来越广了。”
“朋友的妈妈。”许黎明说,又迷迷糊糊打字, “谢啦,之后请你吃饭。”
随后手机一丢,就在这样漆黑的黄昏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一整个晚上, 许黎明有种小时候躺在摇篮中的错觉, 睡得很香甜。
那时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吊床,就摆在文珊的画室里,文珊画两笔画, 就会伸手摇一摇。
有时候外面也是这样的大雨滂沱,有时候又是艳阳高照, 反正不管什么天气,许黎明都睡得很好。
油彩的味道混合母亲身上的香气,从13岁开始,就再也没闻到了。
今天却隐隐约约,神秘地出现在了脑海。
再醒来时,许黎明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茶几白色的腿,对自己无语很久,才慢慢扶着地面坐起,被子被她的腿卷成了团,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她睡姿一向不太美妙,还好不冷,许黎明想。
许黎明踢掉被子爬起来,爬回沙发上坐好,茶几上还摆着昨夜倒的凉水,她拿起来喝了两口,水润湿了干燥的喉咙。
烧已经退了,许黎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喉咙还很疼,轻微咳嗽,但不影响意识。
昨天睡得太早,拿起手机,才是早上六点半。
她偷偷摸到卧室,黑暗的房间被之前闻过的甜香占据,陆白天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偌大的被子里。
许黎明走上前看了一眼,对方依旧睡得很沉,沉到就连脊背弯曲的弧度都没变,但呼吸浅淡了不少,不再像昨天那么粗重。
她应该也睡得不错,许黎明想,她伸手拉上窗帘,让屋子更适合休息。
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出门前想起什么,给陆白天留了一张纸条。
外面雨已经停了,整座城市被洗刷一新,被雨水洗过的新叶散发清冽的芳香,天光清透,东面刺目得亮,亮光似乎在努力地穿透薄云。
许黎明拍了张照片,然后打车去往第三人民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有两个院区,陆白天打车来的起点是老院区,坐落在老城内,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又有新芽迭在上面,生机与死意混杂,很符合医院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