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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你何曾捉弄过我?”

他低笑着问,虽未将她带离栏边,但收紧了圈在她腰上的打仗。

阿姒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中竟都给招了,他自己怀疑和她亲口承认大有不同,前者可以歪曲成欲加之罪,后者可就是铁证如山。

她垂死挣扎地狡辩:“……也没有故意捉弄,你我是夫妻,你却没怎么主动牵过我的手,我心悦于你,便一直想和你亲近亲近,可夫君如今这般恼怒,我才知道你不喜让别人碰你手……”

晏书珩笑了,他们都同床共枕了,还能如何亲近?他温柔却意有所指道:“夫人招惹了我,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这句话让阿姒一阵恍惚。

难以言喻的熟悉涌上,伴随着莫名的畏惧和一丝丝心虚。

可她心虚什么?不过是摸了摸他的手,即便他有意夸大她的“恶行”,但这件小事也不足以心虚。

更远远算不上招惹。

“又走神,在想什么呢?”

他打断了阿姒,话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缠绵,和方才判若两人。

阿姒觉得他很奇怪。

自己那一瞬的错觉也很奇怪,她摇摇头驱散杂念:“在想夫君。”

“想我作何?”

各怀心思沉默稍许,阿姒先开了口:“在想夫君为何要小题大做,我只是摸了摸你的手,你就如此吓我。

“难不成,我从前得罪过你?”

晏书珩低笑道:“是 。”

这话听上去半真半假。

阿姒干脆也半真半假问道:“莫非,你是在怪我当初见死不救?”

她鲜少提及与剑客的过往,晏书珩顺势道:“我不记得了,夫人倒是说来听听,当初你是如何见死不救的?”

这一声亲昵的“夫人”叫阿姒多了些底气,心念一转,变了主意。

非但不能如实说,还要借此机会解释,否则当初她放任他受伤迟迟不施救的事会成为日后夫妻之间的刺,便懊恼道:“当初见夫君奄奄一息,我是想当即施救的,可我一个小女娘,万一你恩将仇报该如何?这才冷眼旁观,晚上一回去我便悔了,连做梦都梦见你受伤的模样,第二天犹豫再三,最终决定赌一把。”

话到此处,阿姒好似内疚得无颜面对他,脸颊亲昵贴着他胸口,借此遮掩眼底的神色。

却听他纵容笑了:“原是这事,我以为夫人说的是当初利用我的事。”

阿姒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江风阵阵,将他的话吹得飘渺。

阿姒疑心是她听错了。

“夫君说什么,我怎就利用你了?”

晏书珩迟迟不答,好整以暇看着阿姒,期待她接下来的反应。

是惊惧,还是心虚?

或是会被勾起什么回忆?

可对峙几瞬后,他改变了想法。

“没什么。”

青年声音更温柔了些:“现在可还怕掉下去?”说着竟作势要松手。

阿姒这才记起自己处境,哪还顾得上其他,匆忙揪住他衣襟,诚实地点头。

“怕、怕得很!”

只是她不明白,听他话里正经的语气,他似乎并不是在捉弄,反而有着授经问道般的郑重。

难道他有别的用意?

正忐忑时,只听青年正声解释:“其实你后方并非悬崖峭壁,山势平缓,草木众多,即便摔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啊?”阿姒懵了,下方江水拍击石头的声音分明如此真切,“莫非是我听错了?”

“嗯。”晏书珩淡淡瞥向下方嶙峋断崖,将她稳稳搂住,面上愈发道貌岸然。

“你心有所惧,故有所感,一如上山时,台阶分明不高,且两侧有栏杆防护,但你因失明恐惧过甚,才觉如攀登蜀道、攀天梯。”

“所以呢?”

阿姒似懂非懂的,她不是不懂他所说的那些道理,而是不懂他的用意。

“所以,不必害怕。”他冷然接话。

和阿姒记忆中那张冷淡的脸一样,矜漠但正经。她半信半疑,做出十分认同的样子,受教地点点头:“没……没了?”

他冷冰冰道:“没了。”

阿姒若有所悟道:“原来夫君是为了帮我驱散恐惧啊,真是用心良苦。”

原来他把她压到栏杆边、把她吓得如同鹌鹑,并不是恼羞成怒才以牙还牙,而是用心良苦,助她驱散恐惧?

骗鬼呢?

但阿姒面上不显:“我现在的确没起初那么怕高了,夫君现在能否放开我了?”

他低低笑了:“还是怕?”

阿姒低下头:“不是怕,是夫君搂得太紧了,我腰后被栏杆硌得很疼。”

这不过是她随意扯的借口,但一说完,阿姒才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姿态。

他的手还牢牢擎着她的腰,大概是怕她真的掉下去,手上很是用力,那截柔软细腰似乎要被掐断。

上身虽隔了一拳,但下方却是紧紧相贴,连彼此身形都能感受得无比真切……

纵使阿姒未知人事,也知道这般姿态太过暧昧,耳际不能自控地窜起热意。

“是我疏忽。”紧贴着她的郎君亦察觉到了,稍稍僵滞,搂稳她腰间,二人调转位置,将她带离亭子边缘后随即松开。

前前后后,连喝个茶的功夫都没有,阿姒却犹如经了一遭轮回。

她腿都是脱力的,但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朽木脑袋要把方才所做再重现一遍,只得佯装从容立在亭中,迎着江风,作出泰山崩于顶而色不改模样,莞尔浅笑着:“江风舒爽,我总算知道为何那些文人墨客…、英雄豪杰,都爱来此处凭栏远眺。”

晏书珩倚靠着栏杆,手随意搭下,含笑看她这僵硬的从容,眉梢轻轻一挑:“既然喜欢,日后我多带你登高,可好?”

阿姒嘴角一僵,她的从容像是被利石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

罢了,且先记上一账,来日总有机会以牙还牙,她转而专心吹风。

拂过脸上的风暖了些,风带来了渔人沧桑的歌声,他们出来得早,这会当是日头升高了,渔人们也出来干活了。

阿姒侧耳静听。

唱的是:“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歌声怆然,将千里之外的战火和颠沛流离吹到了暂还得以安宁的上庸郡,江上飘零着的渔船也像一片片浮萍,从乱世飘来,孤零无依。

在众多船只中有一艘不起眼的小舟,船夫正摇着桨,往一处被悬崖峭壁夹在中间的江流划去。

舱内,一眉目深邃的汉子正捣药,他身侧有位的墨衣郎君倚窗而坐,大抵是受了伤,面无血色。

墨衣郎君约莫十八九岁。

眉眼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的干净俊秀,但神情是超出年龄的矜淡沉稳,这沉稳使得他虽面色苍白,但不减傲寒凌然。

叫人望而却步。

他正定定望向远处。

目光漠寒,但很专注。

汉子好奇,不时凑过去看:“哟,远看人模人样的,大白日的竟把那盲女拖上山,人小女娘不从,他还要把人推下悬崖,真是猖狂,不对,”

汉子定睛一看:“那女郎梳着妇人发髻!啧啧,这些士人满口仁义道德,说什么高洁,不也强夺人&039;妻?”

身侧郎君目光愈显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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