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节
薛白锦虽然手持两把兵器,但终究是短兵,左贤王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的麻瓜,进退有据卡死了彼此身位,正面近枪着实有点难度。
眼见硬莽冲不进去,薛白锦当即转变策略,落地便往侧面疾驰,在冰原上拉出一条半月圆弧,攻向左贤王侧翼。
这一招和夜惊堂暴力近身的方式异曲同工,但薛白锦章法更加稳健,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瑕疵,速度却没法比夜惊堂不计代价的突袭更快。
薛白锦冲到三丈开外,双手锏堪堪抬起,一枪劈下的左贤王已经回转枪锋横扫,打断攻势逼其回防,以至于兵器再度当空撞在一起。
轰隆——
爆响声中气劲宣泄而出,薛白锦双手持锏夹住长枪,身形再度横飞而出,脚刚沾地,便又攻向右翼。
铛铛铛——
不过刹那之间,寂静冰原上便响起数声闷雷。
在远处旁观的骆凝,只能瞧见前方横风肆虐,身着金甲的左贤王犹如不动佛陀,站在风暴中心挥动着九尺大枪。
而薛白锦则化为了白色残影,在周边画出无数道半月弧线,又数次飞出去,每次撞击都会带起一声闷雷。
此情此景,看似是薛白锦完全近不了左贤王的身,没夜惊堂厉害,但实则不然。
夜惊堂走的路数太霸道,得到浴火图后又全无顾忌,打法近乎自残,一刀出去就浑身肌肉拉伤,靠着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超强爆发,来换取敌我优势。
但这样不计代价强攻,身体显然撑不了多久。
而薛白锦则是正常的武夫打法,力留三分、稳扎稳打,靠着超高的攻击频次抓对手破绽,即便抓不到,也能仗着深厚底蕴,把对方耗到强弩之末。
为此虽然看似没能近身,但薛白锦并未处于下风,反倒是已经腹背受创、强敌又在急速赶来的左贤王,压力越来越大。
眼见薛白锦已经步入武圣,短时间打不出结果,左贤王也不敢再缠斗,在薛白锦又一次强袭近身时,没有选择破招,而是放弃中门,一枪直刺贯向薛白锦腰腹。
薛白锦飞身强袭,双锏高抬犹如神人擂鼓,眼见左贤王不躲不避,忽然用出以命换命的招式,她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在攻起必守,也不可能真换命,当空迅速交叉双锏。
叮——
左贤王这不管不顾的一枪,力道可谓骇人,枪锋撞击到寒铁重锏,枪尖便瞬间崩碎,飞身强袭的薛白锦也随之往后飞出,化为白虹直贯长空。
刷——
左贤王一枪捅飞对手,没有抓住机会追上去压着打,而是直接回身往冰原深处逃遁。
但也在此时!
咻——
苍穹之上,猝然响起一声尖啸。
薛白锦飞出去的瞬间,浑身衣袍便随着双臂高抬鼓胀,手上寒铁随着一声娇呵,裹挟全身气力往下方飞旋而出:
“喝——”
轰轰!
这一下算是搏命的最后杀招,寒铁重锏脱手就化为了两个飞轮,带起的劲风尚未触地就扯碎了冰面,力道之强恐怕足以轰碎城墙。
左贤王堪堪转身,背后便寒毛倒竖,当即持枪回旋,一枪扫在了飞来的两柄重锏之上。
但双锏裹挟薛白锦半生积累,冲击力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枪锋撞上,枪头连同上半部分枪杆便化为碎粉。
“喝——”
左贤王额头青筋暴起,怒喝声中双手双抬,直接强行抓住了两柄飞旋的重锏。
嘭!
强横气劲透体而入,整个人当即下陷洞穿冰层。
湖水在气劲冲击下涌起一道大浪,崩碎了后方冰面,几乎瞬间在冰面上撕开一个巨大的扇形裂口。
哗啦啦……
而薛白锦不计代价甩出双锏,将试图逃遁的左贤王砸入湖底,自身显然也不是那么好受,原本毫无破绽的身形出现些许晃动,几乎是后仰着落向地面。
好在旁观之人也不是瞎子。
薛白锦尚未落地,就发现背后狂风袭来,不过刹那已经到了近前,腰身随之被臂弯搂住。
满头大汗的黑袍俊公子,也出现在身侧视野中,把她搂在怀里,目光盯着下方炸开的湖面。
??
薛白锦本来静如死水的双眸,显现了几分恼火,肩头猛震,把这乱献殷勤的男人撞开,而后稳稳当当落地。
夜惊堂发现两人提前交手,便从四五里开外全速冲刺而来,凌空被撞的一个趔趄,发现冰坨坨没事,才松了口气,提枪落地,看向前方炸上半空的水花。
哗啦啦——
无尽飞水冲上半空又落下,再未出现气劲余波。
薛白锦立在原地眉头紧锁,心中预估左贤王应该接不住这一下,但不敢确定。
夜惊堂站在旁边,因为知道左贤王的反应有多夸张,不可能会死的这么轻松,此时仔细观察着前方冰面的情况,提防左贤王逃脱。
很快,冲上半空的水花与雾气全数落下,逐渐露出了前方视野。
而也如夜惊堂所料,一道并未沉入湖底的金色身影,在视野清晰后,也浮现在了破碎冰湖的另一头,正死死盯着他……
……
“呼……呼……”
粗重呼吸声,几乎压下了水花落地的密集声响。
左贤王头发被湖水浸湿,披在了背上,而染血金甲倒是因为湖水冲刷,恢复了亮金色泽。
左贤王提着双锏,注视着水雾对面的两道影子,连续遭受重创,饶是强横如龙蟒,眼底也显出了几分恍惚。
随着宛若暴雨的水花落在身边,似曾相识的场景,倒是让他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是六十年前的一天下午,风雷大动、暴雨倾盆。
他当时不过七岁,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随着母后归乡省亲,住在瞭北府的大宅内。
当时天下三国乱战已久,但他还没什么概念,只是待在外公家里,每天见见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老头子,希望能学一身好武艺,成为太监口中所说的那种无所不能的大侠。
但就在某一天,有个一直挺顺眼的老头子没来,他询问家仆,才得知那个老头在北门出了岔子。
本着看热闹的心思,他顶着大雨驾车出门,来到了北门外,看到了一副场景。
头发花白的老头,浑身是血,被一枪贯穿胸口,钉在了北门的城头上,血都快流干了,手上的剑依旧没松开。
下面站着的军卒也好,江湖人也罢,都很沉闷,无声立在暴雨中,看着跪在城门前的一个孩童。
孩童和他年纪差不多,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盯着地面。
他询问侍从,侍从说钉在城墙上的老头叫薄凤楼,西北王庭的人入关作乱,薄凤楼发现后阻拦,然后就被钉在了城头上;而那个孩童是老头的徒弟。
他当时对生死乃至三国争锋还没什么概念,但知道那老头是为他家死的,所以下了马车,跑到了小孩跟前,说了句:
“我叫李锏,你以后跟我回京城,我给你报仇。”
那个小孩听见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充满锋芒与愤恨,强到了足以震慑鬼神!
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那是世间最可怕的眼神,在父皇面前都敢胡闹的他,那时候却懵了,又结结巴巴问了句:
“你……你叫什么名字?”
“项寒师。”
“哦……我说话向来算话,说给你报仇,以后就肯定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