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发情(清水)
摩柯依然很不对劲。别时秋是个忙人,已经不见踪影,而逢鸳是个懒人,并且觉得自己这一趟太累了,太吃亏了,要在招待所上休整好了再离开。他给摩柯开一间单人房,自己开一间大床房,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宜。摩柯血溅了一身,为了让前台不把他扭送派出所,还添了一笔额外的支出,都记在组织头上。
逢鸳睡觉之前,非常确定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也确定村庄中的寄生事件已经解决好了,此地不存在别的超自然现象。但他睡到一半胸闷气短,做起噩梦,梦见自己被雪崩埋了,不由得挥手求生。他在现实中也动起胳膊,当然没有摸到雪,却摸到另一个人。
是有贼还是有鬼?他半梦半醒地翻身,准备把这人掐死。握住那节颈子的时候,他察觉手下的皮肤很不平整,净是凸出的结疤和凹下的伤口。奇怪啊,他想,怎么这么像摩柯呢?摩柯才这么自残过。
“摩柯!”逢鸳猛然惊醒,终于意识到摩柯撬了自己的锁。身边人毫无应答,他毁了逢鸳的睡眠,自己却睡得沉,完全没被喊醒,甚至逢鸳开了灯,屋内骤亮,他都只是稍微皱了下眉。
摩柯清醒时绝对干不出这滑稽的事情,逢鸳只能猜测他犯了梦游症。他的眼睛虽然闭着,呼吸却急促,很像陷在了梦里。按理来说,要等梦游症患者自己睡醒,但逢鸳关上灯,把摩柯当卷饼往床边滚,希望把人推下床,是死是活看他命硬与否,总之自己得先睡觉。他甚至懒得把人摇醒揍一顿,因为还困着。
工作手机响起来,打断了这不人道的行为。逢鸳停手瞥了一眼,是日理万机的殷怜善,今晚似乎全世界都约好了来打搅逢鸳的睡眠,如果逢鸳日后成了反社会的魔人,一定是因为这个夜晚。
殷怜善若想在凌晨三点找人,手段绝不止打给工作电话,逢鸳只好接通。但他还是可以控诉:“老板,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啊?”
“三点而已,还是工作时间啊,”殷怜善呵呵地笑,“溯源部门调查出寄生源头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而已。寄生村民的不算生物,是普里阿普斯的残肢。”
“是什么?”逢鸳现在难以处理五个字以上的名词。
“普里阿普斯,”殷怜善像幼教般不厌其烦地重复,详尽地解说,“是生殖与性欲的神明,祂的残肢散落在当地,寄生了村民的精神,让人发疯。摩柯虽然被救回来了,但可能会有短期的后遗症。”
“后遗症?”逢鸳既没在听,也没在思考,只是单纯地复读。他已经在不住地点头,快要边打电话边睡着了。
“俗称发情。”
逢鸳僵住了。过了很有一会,他才能说:“老板,好恶俗啊,我告你性骚扰啊。”
“不解决的话,精神还有崩溃的可能,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殷怜善轻快地嘱咐,“怎么解决的就不用回报给我了。”
他挂了,留下逢鸳和确诊发情的摩柯待在黑暗里。逢鸳听着摩柯的呼吸,悲哀地想,他开大床房绝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无论精神如何,摩柯现在的警惕性确实已下降得令人发指,逢鸳和殷怜善有来有往地聊了一通都没把他吵醒。他只是更凑近一些,扯住了逢鸳的衣角。逢鸳把自己的睡衣救出来,手指又遭他牵住了。“怎么这么烦?”逢鸳猛拍他的脸,“喂,起来做爱了。”
得到这句命令,摩柯终于有所动作。他握住逢鸳的手,舔舐起那几根手指,舌肉与呼吸一同落在逢鸳的皮肤上,都如此的炽热、潮湿、殷勤、任他宰割。
“醒了啊。”逢鸳掐住他的舌尖,引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这夜晚无边无际,怪事不断,惹人发梦,或本来就是一场情欲之梦,理智已为欲望低头让道。然而逢鸳依然不甘心地顽抗:“非得做吗?你去洗冷水澡行不行?我很困啊!”
摩柯终于睁开了眼。他的眼睛本来像野狼一样幽幽地泛绿,夜里见到犹如撞鬼,现在又受到发情的困扰,应该更显凶猛与饥饿。但他望向逢鸳,只显得温和而温驯。他尽量地调整呼吸,放轻声音问:“您不想做吗?那我能抱着您吗?”
“这样也行?”逢鸳将信将疑地躺下来,分了一个怀抱给摩柯。摩柯拉起他的胳膊搭上自己的腰,自己的手则环过逢鸳的腰背。这次他力度控制得极轻,没再让逢鸳觉得鬼压床。他们便这样躺在一起,仅仅躺着,亲密且朴素。
“这样就可以了,”摩柯在逢鸳身旁沉沉地呼吸,“这样就可以……”
逢鸳想,谢天谢地,谢谢摩柯离奇的性教育,竟然能靠睡觉熬过发情期。
既然如此,他也可以再去会周公了。可是才过一会,他又不满地动了动胳膊。“好热啊。”逢鸳抱怨。
摩柯似乎已飞快地陷入浅眠,但逢鸳说话了,他也条件反射地回答两句:“我可以流血……”他胡乱聊些惊悚的梦话,“血流干了就不热了……”
逢鸳腹诽,那岂不是成死人了?他岂是会和死人睡觉的性变态?
话语说着说着成了呓语,最后归于寂静。逢鸳怀疑摩柯今晚不止发情,智力也受到损害,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清醒过,除了爬床就是说胡话。他别无办法,只有挣出一只手,把空调再调低点。招待所里的空调已经十年没有换新,工作起来响动不止,叫人听着都替它劳累。关了它要被热死,开着它要被吵死,人生总是落入这样两难的境地。在机器的嗡鸣声中,逢鸳再也睡不着,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回想这个荒诞的晚上。想到头了,他拍了拍摩柯的发顶,叹息:“摩柯,我花了大把时间教你做人,不要轻易做回野兽,不要辜负我的努力啊。”
当然的,摩柯拥抱着他,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