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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我回答你,你得逞了。”

月与兰(上)

正午明亮的日光下, 昔日熠熠生彩的琉璃瓦此时好似笼上了一层薄雾,檐上脊兽黯淡而衰颓。

上陵内外城交界之处交战越发激烈,入耳声声皆泣血。

张群玉独身立在御书房殿外, 望着皇宫上方的天空, 唇角抿平。

他此刻仍在外面, 前方赶来传达消息的人便也直接在门外向他疾声汇报。

“张大人!楚太后趁乱联合残部逃出内城, 已入敌营,她既然能联络上残党,那她对我们在内城的设置想必也有窥探!”

部下坐立难安, 忧心忡忡道:“昨夜这场暴雨难免绊人脚程……晁将军的消息也已经一整日没有传到上陵了。”

这一刻,整座皇城都全数握在他手中。

张群玉瞳眸转动了下, 看着脚下高陛, 高台上狰狞的盘龙纹。

他回过神, 回首望了一眼紧闭的御书房门。

张群玉这一瞬间有些想要苦笑。

……容厌可真敢拿人心去赌。

不论他心中如何猜想,方才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认定了,容厌已经死去。

他深吸一口气, 低眸看着自己袖口洗旧的白痕,缓缓闭了一下眼睛。

在别人眨眼间的功夫,他脑海中已经过了千百般思绪,睁眼时, 他却只是平静地传达命令。

守卫全然不知面前大人心中已过的一番挣扎, 听得新的布署守城规划,眼眸一亮, 连连点头, 随后立刻退下。

张群玉目光平静,依旧守在御书房门口。

一门之隔。

门内, 晚晚数着时间,松开手指之间带有血槽的棱针。

她双手一起紧紧握着容厌的手腕抱在怀中,听到外面的声音,皇城吃紧,又有楚后作乱。

她手指无意识用力收紧,忽然想起自己还攥着容厌的手腕,她惊了下,立刻小心放开。

低眸便能看到,尽管她方才已经很快反应过来,可松开手后,容厌被她攥过的手腕,还是留下了一圈惨白。

这苍冷颜色就这样停在了他腕上。

可正常人……活着的人,哪里会是这样。

晚晚长睫颤动了下,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手指间因为方才久久握持着锋锐放血的棱针,肌肤被深深硌出痕迹。

指缝间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那么多伤口,他却几乎没有血能再流出来。

晚晚眉梢跳动了下,忽地复又捉起他手腕,用力去揉,将他腕上的颜色揉开,推地均匀一些。

就像正常人一样,肌肤被按去血色,按压的力道移开之后,血色还会慢慢复位到原处。

一下,两下。

她掌心之下按着的,再怎么揉搓,都还是冰寒刺骨的温度,一片苍白。

晚晚手上力气越来越小,她眼前忽地模糊起来。

方才那一下,他疼吗?

她到底该怎么办?

为什么只是一日一夜,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容厌会死。

可真到这一刻,纵然想尽办法,竭尽全力,可面对一个根本看不出还有生息的人;一个连棱针针刺,都几乎流不出血的人。

她用尽此生所学,什么金针秘药、生脉回厥、回阳救逆,甚至用上她这几日才学尚未实践过的放血泻毒……

当初人人都说容厌药石无医,可她有五成把握她便能相信自己一定能解。

而如今,她却只能承认……

她走投无路,她毫无办法。

不管不顾掏出师父留给她的救命药,她剩下的也就只能没有章法地竭尽所能……然后,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

多么可笑。

她叶晚晚,还有容厌,他们两个人谁信过天命?

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没有办法了……

恍惚之间,手指下他的肌肤太冰冷,像春日里突兀的浮冰,存在地过分鲜明,就像是一个无时无刻萦绕在她感知中的提醒。

她再忍耐不住,忽然起身,往后退一步,将手收回藏在背后,离他远了些。

身为医者,她太敏锐,她一靠近,便知他状态……

他的温度,他的肌肤……无一不是提醒。

不想再碰容厌。

晚晚不想再让自己的医者本能时时刻刻提醒她——

放弃吧。

她又狠狠在心底回答,不愿意!

她不愿意。

一步步一直后退到屏风前,脊背猛地撞上座屏,后脑生疼。

晚晚意识到自己的远离,身体僵硬地停下,神情似哭似笑。

她怎么可以,怎么能又后退呢?

他明明,最不愿意看到她远离他。

晚晚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眼睛干涩胀痛。

御书房中再浓烈的痛苦,外面的交战也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叛党楚贼正在内城朱雀门外,南城门危。”

门外缓缓传来张群玉克制着疲惫的声音,“随我前去参政殿中重新布署,内城街巷之间皆安置了外城民众,一处城门也不容有失。”

脚步声远去。

她听得清楚,叛党逆臣,楚贼。

楚行月。

晚晚心底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穿透血肉,刺刺地疼痛。

看着容厌垂在榻边的手,肌肤苍白如雪,鲜血将这雪白无情染脏。

晚晚捂着心口,那一点针刺的疼痛渐渐浓重起来。

她止不住地去想。

前世明明没有楚行月宫变这一劫,阴差阳错,这一世的楚行月,居然可以将容厌逼至这般窘境。

她好像终于尝到了一丝痛苦。

为什么,好像谁的爱恨都不会放过容厌。

容厌怎么做,都会有人恨他怨他,厌他生,欲他死。

晚晚知道,他见过太多丑恶,没见过多少真情,也包括她这一世对他从头到尾的恶意。

她不敢想,他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还能有真心?

还这样将真心,捧给曾经那个眼里对他只有厌烦的自己。

她心中忽地有了恨意。

这一点恨意生出,便如星火燎原,转瞬间铺天盖地无法宣泄。

是啊,为什么从始至终,容厌都是最无从选择的那个?

他选择不了自己如何生,既定的悲惨之下,他孤傲地走到如今,不过是不愿束手就擒。而到今日,他是皇帝,手握王朝最高的权柄,明明……明明他才应该是最胜券在握的那个人。

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容厌、楚行月。

时至今日,到底谁欠谁更多?

悲怨与愤怒之间,她听到外面太医令与净明悲声哽咽。

“娘娘此刻还在里面不愿出来……可这一晚陛下毒发来势汹汹,上次诊脉,明明还是越来越好……想来是这毒本就解不了。”

外面的人在述说她的悲伤,晚晚陌生如同隔岸观火,好像隔着一层纱。

她后知后觉,那些人口中伤心欲绝的,好像是在说她?

可她只想着,那毒,明明解得了。

她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的。

先前那么频繁、那么多次诊脉的结果全都告诉她,容厌会好起来的。

这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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