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
她说着平安。
这一时的宋澜太想直接衝到她的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去确认她是否真正平安。可大雨活生生地截断了去路,她被困在“孤岛”,只能相信,郑知微口中的“平安”就是实实在在的平安。
她别无选择。
宋澜没有选择立刻回復消息,她不愿让郑知微分心担忧她的情绪,只能硬生生睁眼到第二天早晨,才回着,“能不能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报个平安?”
消息丢出去,犹如丢入大海的小石砾。不起波澜。
宋澜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撑着疼痛的头,驱车去了医院。
刚一驶入医院大门,就见急诊的一拨人焦急地候在门口。
宋澜放下车窗,叫覃欢,“怎么回事?”
覃欢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又碍于工作要紧,忙得说,“回龙镇爆发山洪泥石流,有伤亡,县医院救治不过来,送到市里了。”
后车传来嘀嘀的喇叭声,催促着宋澜赶紧离开,不要挡在入口。
覃欢皱紧了眉,看着脸色煞白的宋澜,“安心,先去上班,有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宋澜紧抿着唇,愁眉不展。
在等待覃欢的消息时,宋澜时不时地给郑知微发着消息、打着电话,总想着能够得到她哪怕一声的回应。
覃欢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亘古的俗话安慰不了忧心的宋澜。她知道急诊室现在陷入了不可预测的忙碌,也知道覃欢仍旧给不到她任何答案,但她还是跑去了急诊,哪怕在那里看到回龙镇的人,似乎也能够让她摸索到郑知微的去向。
她急不可耐地,想要确定郑知微的安全。
送来市里的多是危重病人,诊治情况并不乐观。宋澜眼前堆积了白色的恐惧以及满是泥泞的摔打。而这一切又在瞬息间变成一把生了锈的铁锤,一遍又一遍锤炼着宋澜那拧紧的心,将锈迹落下,长出不应该有的青苔,逐渐潮湿又斑驳。
她眼前望不到一个熟悉的人,于是只能立定在急诊室门口,双手攥紧,期待着就在下一刻,郑知微就能如往日一样给她回一个电话,叫着“姐姐”。
等了两日,等到雨水堆积到北安市中心,等到水漫过小腿,宋澜才得来郑知微的回应。
电话里的她,嗓子有些沙哑。
“感冒了吗?”宋澜急急地问。
郑知微看着自己泡得发胀,透白的手指,摇摇头,“没有,就是太累了。”
静默。
宋澜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在郑知微面前哭泣。缓了许久,她才凝视着窗上一道又一道的水痕,说着,“郑知微,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郑知微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嘟囔着,“姐姐,牙齿好痛。”
“乖,先吃点药,等这暴雨过去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嗯,好。”郑知微乖巧点头,她看着自己浑身上下布满的泥点,轻声说,“你不要担心我,一定要好好休息,出门也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宋澜扬唇,她听到了郑知微的平安,于是,话口也打开了些许,“郑知微,我想你,很想你。”
“我也是。”她们不羞于说爱,说想念。
郑知微听着风雨狂乱的声音,心底股股发麻,“宋澜,等我回来,好吗?”
“好。”
落下的一声轻语,却在摇摇晃晃的人间,稳住了两人的心神。
一艘大船将要从海湾启航,虽是波澜晃荡,然后,比起太阳,它最先触碰到宽海的波光与遥遥的浪花。
一些意外的发生就像蝴蝶翅膀的振动。
回龙镇遭遇的几十年难遇的泥石流让这个小镇一瞬间失去了坚硬的外壳,残缺不堪地暴露在域宇之中。
詹新国看着回龙镇的颓败,狠狠叹了一口气。他脸上的胡茬在这几日中长了许多,硬茬茬得像土地上被洪水衝刷后剩下的断截枯草。
“雨好像小了。”李玉江呼出一口气。
与其说他感叹的是当下,不如说,李玉江说的是他的希望,以及众人的希望。
郑知微蹲在陡坡上,看着一隻被大雨和泥土搅和的小狗。
当它怯生生地探头,吃下郑知微手尖那一小粒火腿肠时,它才终于是摇晃起了它的尾巴,肉掌跟着往前一步。
郑知微笑着掰下更多的火腿肠,放在自己的手心,等到小狗凑近,埋头认真吃饭时,她才能伸手挠小狗湿漉漉的脑袋,笑容更甚。
“这小狗怎么跑这来了?”李玉江也蹲下,看着它的小尾巴晃来晃去,笑着说,“干脆咱们养在所里好了,还能当个编外小警犬。”
“那先带着?”郑知微回头看向詹新国,征求他的同意。
詹新国看着面前三双湿漉漉的眼眸,最终无奈点头答应,“但说好,这阵忙完了,还是得帮它找找主人。”
“那没问题。”李玉江爽快答应,随后,问道,“我们暂时给它取个名字吧。”
郑知微摇头,没有答应。
“为什么?我们叫它‘小狗’,它知道是叫它吗?”
郑知微只是勾了勾嘴角,不言,她仍是摸着小狗的头,开心地笑。
而李玉江也因为暂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字,还是一口一声叫它“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