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连普通的棋子都不如,他已经变成了弃子,邓汶看着在雨中奔波的车辆和路人,感觉到彻骨的冰冷和令他绝望的孤独,直到车子停在了宾馆门口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邓汶迈出电梯,踏着走廊里的地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四周一片沉寂,只有他的双脚踩着刚才灌到鞋里的雨水,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这时,从远处走廊尽头的一间客房里拐出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迎面走来。邓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眯起眼睛看着,那个人穿的是宾馆工作人员的西式套装,等渐渐走进了,他看见一张圆圆的脸,正在朝他微笑着,是那个替他买咖啡壶的女孩。
两个人走到相距一、两米的时候,面对面停了下来,女孩先开口说:“邓先生,挨浇了吧?”
邓汶笑了笑,答案显然是不言而喻的。女孩又说:“北京8月份就这样,瓢泼大雨,说来就来,说停也就停了。”她又上下端详了邓汶一番,接着说“您这身衣服得赶紧干洗一下,要不然这么好的毛料晾干以后该走形了。”
邓汶微微张开双臂,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装,笑着说:“是啊。”
女孩已经转过身,一边沿刚才的来路往回走,一边说:“您赶紧回房间把衣服换下来,我帮您送到洗衣房让他们马上收拾一下,晚上再给您送回来。”
邓汶跟着女孩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停住,拿出房卡打开门,看了女孩一眼,女孩说:“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您。”
邓汶忙走进房间,三下五除二地把全身衣服扒掉,草草换上一套舒适的短裤和t恤衫,便拎着那套湿漉漉的西装拉开门走出来。女孩一见,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推门进了邓汶的房间,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一个洗衣袋和洗衣单,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支圆珠笔,把洗衣单压在墙上飞快地填好,才接过邓汶的西装大致叠了几下,放进洗衣袋。邓汶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她无声地忙碌,心里又有了那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女孩一手提着洗衣袋,一手捏着洗衣单,站到走廊上,转过身刚要对邓汶道别,邓汶忽然探过头,盯着女孩胸前别着的胸牌,念到:“k-a-t-i-e,katie,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了。”
凯蒂大方地笑着说:“是啊,以后您就叫我katie就行啦,不过忘了也没关系,一看我的胸牌就又想起来了。”
邓汶一只脚顶着房门,忽然舍不得就这么告别,他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走回里面的房间去,他干笑了一下,没话找话地问:“怎么样?你挺忙的吧?”
“嗨,就是上班呗,再忙也不可能像您那样忙。”
邓汶“哦”了一声,然后鼓足勇气,涨红了脸问:“那你什么时候下班?嗯——,我想——,我想请你一起吃顿饭。”话终于说了出去,他便忐忑不安地等着,而脑子丝毫不敢懈怠,盘算着被拒绝后如何给自己找台阶下。
没想到,凯蒂立刻很痛快地回答:“好啊,没问题,我先谢谢您了。”
邓汶喜出望外,忙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下班?你对北京比我熟,你选地方吧。”
凯蒂歪头想着说:“嗯,今天不行,我上中班,刚才已经吃过了。”
邓汶像又被大雨劈头浇了个透,正觉得失望,女孩却笑着说:“咱们明天吧,我明天上夜班,后天就是周末,您也不会那么忙,咱们好好吃一顿。”
邓汶的心情像是过山车,霎那间又飞涨起来,高兴地说:“好啊,那你喜欢吃什么?”
“嗯——,吃必胜客吧,我喜欢吃比萨饼,咱们宾馆南边的十字路口往东不远就有一家必胜客,您觉得呢?”
“必胜客?是pizzahut吗?好啊,我对pizzahut也比较有感情,那就这么定了。”邓汶说完,在欣喜之余又想到还要再等二十四个小时,不免有些悻悻然。
凯蒂好像可以看透邓汶的心思,她笑着说:“今天外面还下大雨呢,出去也不方便,您就在房间叫个rooservice吧。咱们明天去,明天就会是个好天了。”说完,她把捏着洗衣单的手举到脑袋旁边摇了摇算是道别,便转身走了。
邓汶盯着凯蒂脑后的短发,目送她的背影沿着长长的走廊渐渐远去,觉得这个女孩很神奇,凯蒂总能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出现,也总能立竿见影地让他振作起来,他相信凯蒂说得没错,明天就会是个好天了。
上海和北京的联系真是越来越紧密了,连天气都像是有着连锁反应,北京正下着大雨,上海也下着,只不过小很多,淅淅沥沥地飘着些雨丝。
俞威是下午飞到上海的,此刻他站在酒店门口,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这点小雨算不上什么,他向来不喜欢打伞,也不喜欢戴帽子,总之他不喜欢有任何东西压在自己头上。但他又有些犹豫,因为上海不是他的地盘,他摸不准这里的天气,不知道这雨会不会越下越大。他正拿不定主意,一直留意他的门童已经从门旁的雨伞架上取过一把印有酒店标志的雨伞双手递过来。俞威很高兴,觉得这里的服务果然到位,他接过雨伞,坐进了等在门口的出租车。
车从延安路拐上了番禺路,往南又开了一小段,便停在了平武路的路口。俞威下了车,他感觉了一下,确信不需要打伞,便把雨伞当作手杖,大摇大摆地踱着方步,沿着番禺路向南一边走一边寻找。
他一路找下去,起初还似闲庭信步,可慢慢就有些不耐烦,他感觉走了好远,都能隐约看见前方在路西侧的银星皇冠酒店了,他发觉有些不对头,便停下来掏出手机,仰头张望不见有任何雷电的迹象,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
俞威挂断电话,他的判断没错,的确已经走过了,便低声骂了一句,调头往回走。又走了一段路,看见人行道上方有个伸出来的霓虹灯,虽然并没有启用,但仍然可以辨认出“asahi”五个字母,在这个朝日啤酒的广告牌下面,是一间门脸很小的饭馆。
俞威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小,难怪错过了,一边推开饭馆仅有的一扇门,走了进去。他原本期待着门里别有洞天,结果发现迎面就是楼梯,楼梯后面看得出来是操作间和库房,但不见理应具有的繁忙景象,静悄悄的。既然没有其他选择,俞威便抬脚登上楼梯。
楼梯很狭窄,只能容一人上下,俞威全身的重量刚放上去,楼梯就发出吱吱哑哑的声音,仿佛随时可能承受不住重压而垮塌下来。俞威脚下的一双皮鞋再加上用作手杖的雨伞伞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每一级楼梯,夹杂着楼梯的呻吟声,像一首奇特的进行曲,伴随着俞威上了二楼。
不知道是因为面积确实大一些,还是因为没有客人而显得空空如也,二楼让俞威感觉宽敞了许多,大约摆放着五、六张大小不一的圆桌。只有最里面的一张小圆桌旁,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白净,身上的穿着也是一尘不染,他一见俞威到了便站起来,俞威快步走上前去,笑着伸出手说:“ror,你可真让我一通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