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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何呈奕连多一眼都没瞧看他,只扬了手道:“将药搁下出去。”

再次听到门声响,何呈奕端过墨色的药汁子放到床边小几之上,轻舀一勺子吹了又吹,适温时才送到秦葶的唇畔。

躺着喝药着实费力,他便起身过去将秦葶自床上抱起,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小臂上,再一口一口的将汤药喂给她。

秦葶烧的糊涂了,先前又喝了安神药,只随他如何摆弄如何是。

病中恍惚,当真让秦葶分不清是梦是真,是宫里还是宫外。

一口接一口的苦汤子喝下,秦葶的头朝她臂弯里扭了扭,突然说道:“你总是欺负我。”

持汤匙的手一顿,何呈奕轻抿唇角,自嗓子里挤出一句:“嗯,何呈奕不是人。”

“你总是掐我的脖子。”

这一声,便又让何呈奕心下一酸,“嗯,再不掐了,你若不嫌弃,我便让你掐回来,掐个够,只是,你肯吗?”

听到嫌弃二字,秦葶心口便又酸动起来。

她什么时候嫌弃过何呈奕呢,就连他是阿剩时都不曾嫌弃过啊。

她也爱何呈奕的,真的喜欢,只是后来他总瞧不起她,她便怯了,便不敢再喜欢了。

她不想看着何呈奕娶别的女人,不想看着何呈奕同旁人在一起,但这些她从来都没同他讲过,生怕说了,只换来他的一句“你也配。”

只能嘴硬心也跟着硬起来,一遍一遍洗脑说自己不在意他。

病,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葶一滴残泪自眼角滑过,正落在他的衣袖上,夏日衣衫单薄,很快便透到他的皮肤之上,一片湿润。

“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光明正大的对我好呢?”秦葶再次侧了侧身,胡乱抓了他身前的衣襟,闭着眼问,“你如果有我兄长待我一半好,我就不讨厌你了”

一提兄长,又让何呈奕倒吸一口凉气。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秦葶想要的东西。

只要让她随时感觉到他在疼她,爱她,护她就好了。

这就是她要的安心和自由。

根本无关身处何地何方。

暂将汤匙放下,他双臂环住秦葶,脸歪在她的发顶,“若是我待你比你兄长待你要好上百倍,你乐意回来吗?”

秦葶闭着眼没再说话,她嗓子疼的似有刀片在划动。

她当真用此刻不太灵光的脑子细想了想,若是如此,她会答应的。

即便喝了药,可秦葶的烧仍未退下,反而是脸上的痘冒出更多,身上亦是。

怕她忍不住下手去抓,何呈奕日夜不敢合眼,轻扯着她的手,片刻不敢怠慢,实再熬不住了,就将秦葶抱起放在怀里,而后自己轻轻环住她的,就这样生生硬熬了两天两夜。

最后秦葶的烧退下,身上的痘也基本都发出来,何呈奕知,烧退了,人便清醒了,他生怕又惹了秦葶不高兴,趁她清醒过来之前,提前回了宫,根本没看到,秦葶在清醒过来时的满目失落。

她当真是喜欢她病时的何呈奕的。

会温柔好声又好气的哄着她。

若他一直肯像病时那样,秦葶宁愿一直病着。

痘症来的快去的也不算慢。

半个月后身上发的痘便结了痂,顺而脱落,愣是一颗疤都没落下。

她身子好了,何呈奕也再次消然无声,就似从未来过。

秦葶每每提笔想同“小双”写封信,可笔墨在前,久久不曾落下,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唯有一点对她来讲是有些可怕的,她惊觉,她好似已经开始有一点点想念何呈奕了。

而且这种感觉在日益扩大,大到她已经不可忽略。

小丸子在一天天长大,眉毛也浅浅的长出来,那张脸几乎是从何呈奕脸上拓下来的。

夜里,趁着小丸子睡熟,秦葶起身来到窗边桌案,轻研香墨,特意取来了一张黄花压的信纸,在上面工整写下几个字。

信纸装封,以蜡封口,信封上写的仍是蜀州的地址。

她轻步出了门,唤来一直帮她寄信的刘婶,将信交到她的手上,“刘婶,这个明日帮我寄出去。”

刘婶接过,并未觉着有什么不妥,满口应下。

秦葶回了房,隔窗望着天上的月亮,细细回味着那日她病时,何呈奕同她讲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隐隐心动,又有一点隐隐的后悔。

她猜想着,何呈奕此刻会不会很得意,又不敢肯定自己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

脑中一时有些凌乱,又有些小鹿乱撞似的惶恐。

若少女情窦初开,怕他又厌他。

鸡鸣才啼,秦葶心里装着事儿,一下子便醒了。

第一反应是看小床里的肉丸,睡的香甜,只是不知何时尿了。

熟练的取来一块干净的尿布给他换上,而后穿了衣裳出了门去。

将换下的尿布丢在院中的空盆中,才想回房时,目光突然扫过后院的角门。

自病好后便不曾出过门,此刻她突然很想出去看看到底墙下还有没有脚印,他有没有来过。

伸手将门栓抽到一侧,门声响动,随着门的缝隙缓缓拉宽,正有一道人影,迎着将来的晨曦立于角门正前。

那人长身挺立,换下往日一身严肃黑袍,转身着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双手垂至身侧,其中一只手上,还捏着一纸压花信纸,上头隐隐可见墨迹。

见了那张脸,秦葶的心猛跳一下,竟不是恐惧,不是无助,而是一如昔年乡间阡陌间,不经意抬眸间看到那张俊朗面容时的惊艳之感。

此刻何呈奕退下满身的阴鸷,一双深渊似的眸子似清而静的湖面闪着盈盈的光华,唇角勾起,露出会心一笑,那笑,正似旧年阿剩那般纯粹。

眼底乌黑,他一夜未眠,自昨夜起便一直守在这里,却似个犯了错的孩子,再不敢贸然闯到她身前半步。

不知为何,秦葶鼻尖儿一下子便酸了,喉咙哽咽,她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何呈奕大步迈到她面前去,朝眼前的秦葶展开双臂,“听说你想我,我便来了。”

手上捏的那页纸张随着微风而动,那是秦葶的笔迹。

秦葶一下子破涕为笑,踩上门槛,奔向他怀。

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秦葶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手臂用力,恨不得将她骨肉揉碎,塞进自己心里。

他紧闭双目,脸侧朝里,一遍一遍吻着她的头发,秦葶的脸亦贴住他的脸颊,轻声在他耳畔问道:“你是阿剩,还是何呈奕?”

那人毫不犹豫的回道:“我是阿剩,也是何呈奕。”

且听怀里人听笑一声,将他怀得更紧。

昨夜,秦葶亲手书写的信件没有送往蜀州,而是一如往常送入禁宫。

何呈奕接过那封信便急急打开。

上头仅简单写了几个字“何呈奕,我想你了。”落款是秦葶。

仅此一句,便让他似失了控的疯马一般,直奔出宫,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秦葶身边,要让她晨来第一眼便能看到自己。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旧时宸琅殿外由秦葶亲手种下的花都开了。

两排一人多高的蜀葵颜色缤纷。

她离开这么久, 宸琅苑的陈设都没有变过。

许是离的久的,再归来时已经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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