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罗家明听着宅子外的鞭炮声,不用想也知道他爹娘有多开心。
现在罗家宅子里全部的人都跑到主院去了,没人记得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的他。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他什么时候回来,都是罗家的重点,只要他出现,即使是三更半夜才回来,满府的人都会爬起床围着他转。
现在还有谁记得他呢?
罗家明摸着自己还不能下地走路的腿,神色黯然。
爹,您在吗?
屋内沉凝的空气被打破,罗家明从自怨自艾中醒过来,听出这是二女儿的声音。
是二丫吗?快进来。
罗家明心里涌起些许感动,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忘记他,他的女儿还记得他的。
三丫端着饭菜走在前面,二丫端着温水走在中间,最后面的是抱着猫、并将他撸成猫饼的四丫。
二丫伺候醒来后没梳洗过的罗家明。
今日她们奶生下小叔,罗家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娘和大姐被叫过去帮忙,怕她们爹这边没人伺候,娘就让她们过来。
二丫是个温柔又细致的,照顾人也一样。
当温热的毛巾盖在脸上,脸皮舒服得仿佛被一双柔柔的双手按摩过一般,罗家明恍惚地想,如果他有儿子,他儿子会这么伺候他吗?
他自己都没这么伺候过爹娘,只怕他有儿子,也决计不会这么伺候他。
爹,吃饭饭,有好吃的肉肉。四丫吸溜口水。
她的年纪还小,记不住事,浑然忘记先前亲爹喝醉酒时踹她一脚,加之后来没有什么疼痛,过段时间就忘记了。
同样不记仇的二丫贴心地将一个枕头放到她爹背后,让他坐得舒舒服服的。
对她而言,亲爹打人都是过去的事,现在不打人就是好爹。
只有十分记仇的三丫将四丫乱揪猫毛的小手不动声色地掰开,见三花猫一脸得救的表情,朝他微微一笑,似是不经意地说:爷奶决定给小叔办满月酒,听说是要办流水席,请全镇人来吃呢,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罗家明成功地被这话闹得没了食欲。
当然,在经历过被绑床上戒酒的事后,他现在已经不敢再打几个女儿出气了,爹娘和他离心,下人都听爹娘的,现在站他身边就只剩下妻女。
他虽然自利自利,但也不蠢,十分明白自己的处境。
四丫傻乎乎地掰着手指数:我想吃烤鸭,油滋滋的烤鸭,还有烧鸡腿
罗家明的目光瞬间变得狰狞无比,手指头用力握住筷子,差点将筷子弄断。
他想怒吼不准女儿去吃宴席。
流水席?!一个刚出生的小兔崽子,这么张扬,也不怕折了寿!
他的脸色太过可怕,二丫和四丫瞬间吓得不敢说话,只有三丫的面色不变,继续往她爹心口戳刀子。
爹啊,小叔的流水席,我们也不想去,可不出面不成啊,爷奶会以为我们对小叔有意见镇上的人都将咱们家的事当成谈资,我们不出面,他们肯定会说咱们家不团结,要分家了。
罗家明神色阴郁,心里冷笑一声。
分家?他死也不会分的,爹娘想将财产都留给刚生下来的小崽子,想得美!
罗家明勉强挤出笑容,以免得吓到几个女儿,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这个家,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妻女也离心,他就是真的孤家寡人。
这是他被绑在床上强制戒酒后领悟出来的。
不,或许他以前是懂的,只是觉得不管他怎么伤害她们,她们都会不离不弃,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的恶意。
但人怎么可能一直宽恕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伤害呢?
或许徐氏可以,因为徐氏爱他爱到不能没有他,但四个女儿可不会。
二丫和四丫纷纷露出笑容,太好了,爹又恢复正常啦。
三丫心里哼一声,这才到哪里啊?以后有得他受的时候,别以为他改正后就不会被报复,伤害已经造成,永远不可能会被原谅的。
罗家明虽然觉得自己在罗家已经没有地位,其实还是有心里向着他的下人的。
很快,便有一个下人拿着信悄悄过来。
少爷,阿明从平锦城传来消息,说有牡丹的下落了。
罗家明好不容易恢复的神色又再次狰狞,眼里迸射出一种扭曲的光芒。
可惜,他现在还走不了路。
似是寻找到了什么人生目标,一直颓废地瘫在床上的罗家明终于振作起来,他拄着拐杖,艰难地在屋子里学走路。
大夫说他可以复建,要每天都坚持走路,先前他走路时,因为隐隐作痛,难受得坚持不下来。
现在他决定不管多痛苦都要恢复健康。
牡丹那个贱人,真以为逃到平锦城就没事?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变成太监。
他不好过,牡丹也休想好过!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罗老太太含笑看着身旁的大胖小子,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自己五十出头的人,还能平安生下一个大胖儿子,镇上的老大夫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奇迹。
老太太平安顺产,没有什么后遗症,休养得也极好。大夫啧啧称奇。
按理说,这么大的年龄生产,极有可能会难产,结果不仅顺产还生得非常快,生下来后也没什么后遗症,就是年轻妇人生孩子都没那么顺畅,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太太这么顺利,简直像是罗家祖宗怕罗家没了香火一般,暗中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