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卓枫看着那撒开在地上的报纸,笑了一会儿,本来接电话时的忧郁心情都稀释了个干净。
“我家桐桐最好,永远最好。”
虽然她没有但是曲疏桐觉得这个男人也是真的好哄,归根结底还是对她太好了。
她有时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命好,还是命不好,真正命不好的人可遇不上这样的男人,他从一开始,对她给予的就全是善意,说卓先生是她的救赎一点不过分。
…
融远控股在十二月二十二日彻底退出港,是去年纽约办年会的日子。
曲疏桐拿到了那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两天,在平安夜那日去了江南。
许久没见她,骆江明夫妻看着挺开心的,中午一家三口就在骆家吃了饭,下午曲疏桐随骆江明前后脚出了门去公司。
骆氏总部在览市寸土寸金的cbd中心,那儿有一整栋楼都是骆氏的,这些年,公司发展得非常不错,在国内本土同行企业中是排在头位的。
去骆江明办公室找他的时候,曲疏桐就在想,如果当年曲木方舟没有出事,现如今规模绝对不会比骆氏小。
她敲了敲骆江明办公室的门,得到熟悉的应声后推开进去。
骆江明在看股权转让合同,他这一阵气色不错,看不太出来丧女之痛了。
“桐桐,你来了。”
“嗯。”她落座在他对面椅子。
骆江明似乎也着急她回来,直接就把合同递给她了。
曲疏桐从他桌上笔筒中抽了支笔出来,翻开签字。
骆江明电话叫来了助理,把签好的合同拿去电脑录入上报审核。
“融远控股在港是无法存活了,在江南却还苟延残喘着,桐桐,这个公司你还是要紧盯着。”
曲疏桐手里捏着个笔,淡淡看着笔尖上的阳光:“我知道。”
“前几天开会的时候我已经说把你的位置调到总经理了,你来了就可以直接工作量。”
“我想休息几天。”
骆江明挑了个眉:“你这腿还没好是吧?那你怎么就走路了,还是坐轮椅吧,别再伤着了。”
“您怕我伤严重了,一直没法来公司吗?”她歪头朝办公桌对面看去。
骆江明笑了:“当然了,爸爸还等着你来之后,我好退休呢。”
“您现在想退休也行,我在卓氏那么多年,也学习了不少经营知识了,公司放我手里,您放心。”
骆江明有点意外:“你不是说你打算偷懒几年吗?让爸爸多坚持几年。”
“以前想吧,现在不想了。”
骆江明不懂地看着她。
曲疏桐与他安静地对视,好一会儿都无法再说话。
看她脸色有些差,他最后语气柔和地问道:“你身子还不舒服吗?那已经办好手续了,今天索性先回去休息吧,陪陪你干妈,这公司确实还有我挺着,你想休息就休息,不着急。”
“只要我还活着,您就不着急,我要是死在卓朝手里了,你们就真的着急了,”她不紧不慢地阐述,“又没人为骆雾报仇,又无人养老。”
骆江明不明所以地眯起了眼:“你在说什么?桐桐。”
曲疏桐没有看他:“爸爸。”她手中的笔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办公桌,“这个公司到头来让我继承了,您是不是和我干妈,私底下还是扼腕叹息的。”
骆江明脸色有些差了,正要说话,对面女人却堵住了他的声音。
“但是人终其一生无非是为了让自己一生优渥,有人给你们养老,晚年也幸幸福福的,你们也认了。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其实心安理得得很,仔细算来,我受骆家恩惠其实不算多,我父母出国没两年我就去港大读书了,我拿的全额奖学金,去美国也是,这些年拿骆家的东西,其实不足以让我两次豁出命去为雾雾报仇的。”
“你在说什么呢?”骆江明皱眉,声音有了些呵斥之意,“桐桐,你是怪我和你干妈这阵子没去看你吗?当初是卓枫不让我们去……”
“是他不让还是你们也讨厌香江?”她歪头含笑问道,“我其实理解你们的讨厌,可是如果是雾雾在那儿,那是龙潭虎穴你们也会去的吧,但我这个为了雾雾而将死的,始终是干女儿。”
骆江明瞪着她,但他此刻还不想说“是”,不想区分她和亲生的有什么区别,伤感情。
曲疏桐:“但您知道为什么卓枫不愿意见你们吗?因为……他不认这个岳父岳母。”
“他不认以为我就认吗?!”他脾气一下子就发泄出来了,“卓家的人,留着一样的血,他们自相残杀不留情面,他以为他弄死卓荣卓朝我就感动了吗?巴不得去跟他去做一家人?!我跟你说离开香江,那儿是是非之地,卓家就是吃人的老虎!你这会儿还在这跟我扯他。”
“自相残杀……”曲疏桐凉薄地笑了笑,满眼荒唐地望他,“那你弄死曲木方舟我那两个叔叔的时候,不觉得不留情面吗?”
骆江明脸色骤然转青,双目也呆怔了起来,眨也不眨地望着对面笑容明艳却又好像格外苍白无温度的女儿。
曲疏桐:“哦,那是我父亲的兄弟,和你骆江明无关,你还算有兄弟情,你不愿意弄死曲家桉,你是好人。”
“你在说什么!”骆江明一下站了起来,怒拍桌子。
曲疏桐依然坐着,优雅地叠着腿,粉色真丝裙服帖地藏着她还裹着纱布的伤,她一手搭在伤腿上一手捏着一根钢笔,微微仰头看他:“但如果我父亲没有生病,没有不知不觉中为您的野心让道,是不是您这位好兄弟,也早死在你手中了。曲木方舟灭门呀。”
骆江明瞪大眼睛,胸口此起彼伏的。
曲疏桐:“他病得好及时,可惜他又不让亚衡山那位负责人入资曲木,要是同意了可能曲木也不会倒,但也未必,您还是想完整地拥有整个曲木而不是受制于人。”
“曲疏桐!”他指了指她,满口冷气,“你告诉我,你这些话哪来的?!”
曲疏桐淡淡道:“我自己查来的。”
“胡扯!说的全在胡扯!”
“可我有证据,”她瞅着他浅笑,“等我发您邮箱,您慢慢看。”
骆江明眼神闪了闪,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几乎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
曲疏桐眸色凉薄地对着他审视的目光:“二十多年了,死的人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病的人也病了快二十年,并入曲木业务的骆氏也快十年了,这些年,骆氏发展得真好,发展得我总是很羡慕,遗憾,无法接受自己从天上跌落泥潭需要靠您救济的生活。”
“可是……到头来原来,”她淡淡苦笑,“曲家的苦难却是您造成的。”
“疏桐。”他忽然软下气息来喊。
曲疏桐:“您知道这些年一个人在美国我是怎么过的吗?您知道为什么我不让雾雾去美国吗?知道我甚至后悔极了当年留下来读书吗?我想骆雾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
骆江明:“爸爸没有怪你,没有。”
曲疏桐蓦然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怪我?”她双眸骤然猩红,死死锁着他,“我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疏桐,你冷静点。”骆江明抬手安抚她,他有点慌,努力冷静说道。
“为什么要冷静?咱俩的父女情分早没啦,还能有吗?早在我三岁的时候,在曲木方舟两位创始人死的时候就化为灰烬了,在曲木方舟倒台的时候就应该也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