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那山洞很多人围满,岩壁上血液发紫, 雨多空气闷尸体就容易腐烂,恶臭让很多人都捂住鼻。
鸢儿见此情形就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那农夫还在对围观行人滔滔不绝地说:“我当时看到那魔王就害怕, 生怕他发现我,却是无意间看见他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造孽啊造孽。”
徽月安慰鸢儿:“现在我们都不是路今慈的对手, 你先冷静点。”
青衣少女无声地哭,活了上千的鬼仿佛这时才呈现出老态, 背脊线弯出老牛才有的拘搂。
她红着眼看向徽月, 单手掐诀将宋徽月控制住:“要他命有何用!我要他亲眼看着你死,后半生活在悔恨之中。”
于是徽月就被她带到了黄泉客栈内,明明是路今慈造的孽, 到头来她还是被牵连进来。
小鬼们蹦蹦哒哒在外面跑,徽月双手被捆绑在身后,运转着心法, 按照问灵提供的方法她经脉的确是恢复了很多。
她打量着身上灵绳, 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暗自问师父:“邪魔一般会将心脏藏在哪里?”
问灵叹气:“还想着呢, 我们逃出去再说。你默念我给的心诀,我帮你修复一下,她现在还不知道你修为在恢复,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徽月很听话的, 按照她给的心法进入了神识海,她看见神识海中枯萎的莲花苞慢慢恢复生机, 从她第一次修练时这花苞就在,好奇若是有一天开花会发生什么。
她感受到了微薄的灵力,割开绳索,从镜中看见自己还穿着那件祭祀服,红白相间,多种纹章极其华丽,各式各样珠宝点缀她发着幽暗的光。
太过显眼了。
徽月前世被鸢儿绑架过比较熟悉这里,推门看金碧辉煌的走廊差点晃了眼,走廊上的女侍慌慌忙忙端着珍馐美酒,看见割开绳索的宋徽月正要叫人。
她一个手刀打在女侍的后脑勺,拖进门中交换了衣服塞进床底,随后徽月又在角落找到一个木头娃娃变化成自己的模样,坐在镜前只是目光呆滞。
做完这一切,就听见走廊上有人喊:“阿珠,主子要的酒准备好没?”
徽月掐诀将自己容貌变成女侍。
黄泉客栈与上次不一样,不再像一间荒芜鬼宅,倒像是人间热闹的勾栏瓦舍,徽月代替女侍走出长廊,左看这墙上山水画明显是刚贴上去不久,再看那边上挤满了女侍,她们手中端着珍馐,香气飘散满屋。
“都伶俐一点,今晚要是有人出乱子我拿你们是问!”
“把那个人类也给我看好了!主子特意吩咐不准让她逃了!”
鸢儿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办宴会,她要宴请的人是谁?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为路今慈准备的鸿门宴。
逃,路今慈又会跑到长衡仙山去发疯。
徽月思索片刻,找主管换上最烈的酒,但愿他不是千杯不醉,还能钻空子问心脏的位置。
她迈入前厅,鸢儿斜坐在塌上,神色木讷徽月从没见过这样的她。联想到天道之前的话,她一想到鸢儿从开始就是冲着她素缘玉体而来嘴角泛上苦笑,还以为是真心的呢。
旁边的女侍见她走神提醒她:“那魔王脾气古怪,等待会儿可别走神冲撞了他。”
鸢儿的目光落在徽月身上,她也只能故作镇定,耳听见木门碎裂的声音,徽月抬起手臂阻着风,侧眼见手提着剑的路今慈。
他踢开涌上来的小鬼,直奔鸢儿:“宋徽月在哪?”
一手执剑,木几都要被他捏碎。
鸢儿漠视脖子上的剑尖:“不想她死你就坐。”
她冷笑:“还是你想她给我族人陪葬?”
路今慈冷冷望着她,拿起她桌面上的酒浇在地上:“她若死,你下去给她陪葬。”
从他身上,徽月甚至看不出一丝悔意,这么一个恶劣的人,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她原本都准备好趁路今慈与鸢儿谈条件的时候灌酒套话,看这两人根本就没有要谈的余地。
她抓紧酒壶。
鸢儿大笑:“路今慈,你真觉得我现在活着还有意义吗?我曾经是那么信任你,可是结果呢?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冲我来!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就是因为你的贪欲!”
路今慈面无表情对着她的质问,他甚至没有一丝动容也不打算解释,回头对着身后跟来的魔:“要的人带来了没。”
那邪魔神色匆匆:“主子,那农夫他,他被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说,说是被您逼迫的……”
鸢儿浑身颤抖。
好劣质的一出好戏,路今慈居然还想着洗白自己。徽月提着酒壶的手都要僵了,路今慈还一直不入座,其实早就该知道的。
一桌子的佳肴美酒还未开席就散落一地,玻璃瓷器的光辉映亮了鸢儿阴郁的脸,她对着满屋慌张的女侍喊了一句滚,又要小鬼将“徽月”押过来,手中的傀儡丝对着她的脖子。
望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宋徽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竟然在邪魔眼皮子底下玩幻术……对方还是路今慈。
真蠢。
她慌忙转过身,刚刚一直站在阴影底下,路今慈应该没有注意到她。
背过身,她感知的范围就有限。
只听见路今慈一步一步将地上的碎瓷器踩成灰,清脆的破裂声好像是有人用一口钢牙咬碎了月亮。
少年衣袍牵动。
鸢儿咬牙:“你再敢进一步她就死。”
徽月看着柱上两人的倒影,路今慈并没有听他威胁,抬手就拧着鸢儿的脖子引得徽月身边的女侍惊叫,少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勾唇:“劝你不要拿赝品糊弄我哦。”
鸢儿牵动傀儡丝,割断少女的脖子,掉下来的却是一个木头脑袋,骨碌碌,一直滚到徽月脚边才停下,徽月脊背一僵,她瞥了眼那木头无神的双眼似在嘲笑着所有人。
鸢儿当场崩溃。
路今慈捏着她脖子丢在地上让邪魔看着,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宋徽月身后,影子遮蔽了徽月眼前的光。
徽月正要捡起地上的碎瓷片,路今慈从她身后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手钳制住她手,低喃:“带你回家了。”
家?
她家可不是魔宫而是长衡仙山!
徽月忍着颤抖的唇,放弃了反抗:“鸢儿会怎样?”
碎瓷片光滑,低眼可见夕阳,从门的缝隙中投入,她一半站在阴影中,一半站在夕阳下,几乎都要崩溃了!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路今慈一直都不肯放过她。
路今慈手触摸在徽月的脸颊上,她那点拙劣的伎俩瞬间被解开:“她想杀你就先去死。”
徽月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反感他的触碰,抬手就要扇他脸上质问:“路今慈,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
半路被路今慈截住。
他用力将她手腕按在柱子上,高声:“宋徽月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在改!为什么你谁都能相信就是不相信我!”
徽月吃疼,脸颊都有些红:“那我要你放过她。”
她这么认真,路今慈突然也平静了,捏着她下巴颤声:“假如有一天我被万剑指着,你也会为我这样吗?”
徽月听着也想笑,心都不在这具皮囊里,万剑指着又如何,他能死吗?
她只说:“你放不放?”
路今慈气急败坏地抓起她脚边的木人头撞她耳边,刺耳的断裂声令宋徽月闭上眼,鬓发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