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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傅沉砚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废话,当然是那个举剑的,踩着地上那个落魄呆傻的大蠢狗身上,还不如踩在……”

他倏尔顿住,目光暗了下来,察觉到嵇白因憋笑而扭曲的脸,冷笑道:“再笑就踩在你身上。”

嵇白:救命。

抱歉殿下,实在太好笑了。他想自己应当一辈子都不会告知殿下画作真相。

还是说全天下唯有他一人看不出啊。

那人正了正色,潮水被彻底平复,恢复了以往坚而不摧的漠然:“十四州拖了这么久,终于肯遣人来了?”

嵇白收起笑,蹙眉答是。

“楮南十四州如今推选出的联合大首领上位半年有余却毫无动作。卑职认为,若殿下想真正收复十四州,吾等不可轻视其人。”

走在前头之人眼微眯,指尖把玩着一把短匕柄上的宝石,漫不经心:“无所谓,他想玩,孤就陪那位新主……”

“慢慢玩。”

“他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温泠月事后环臂愤愤地在寝殿里打转时,满脑子都是傅沉砚那日下午的虎狼之辞,想了半天却只骂出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来。

内心原是腹诽到停不下来,真要从口中说出一二,她却又嘴笨地吐不出几句来。

他凭什么觉得她会喜欢他?他有哪点值得她特意暗恋他了?还是偷偷的那种!

温泠月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那般不讲理的男子,也没见过前后变化那样大之人。

从小,她爹爹向来温言软语对她和她娘,除了幼时误饮酒吃醉生了大病那次,从来没有责备过她。

而后接触最多的男子就是她的两个亲哥哥。

大哥儒雅随和,书塾先生都连连夸赞他文采斐然,连先生奖给他的珍惜吃食都惦记着她爱那味,特意留回来给她吃。

二哥骁勇不羁,曾经她上学塾时有坏心思的男童欺负她,每每都是二哥哥拿把长戟就将人逼得掉眼泪,以后看见她都绕着走。

一道长大的徐衡勉强也能纳入她可叫出名讳的男子范围内,虽是个木讷的书呆子,但也算是个知礼善学的如玉公子,否则阿颂也不会那样倾慕于他。

唯独傅沉砚不能纳入这其中任何一种。

她从未见过这般自以为是又高傲自大的男人。没成想,这人还偏偏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南玉,你觉得它好看吗?” 温泠月蓦地停下脚步,指着桌上那精致华服,声质温软,表面摇摇欲坠的伪装下是姑娘隐藏起的执拗,她似乎并不想多看裙子一眼。

黄昏将晚的最后一抹残风落入柔美精致的华服上,将腰线上鹅黄至深色的流光锦料子映得熠熠生辉,任谁见了都难以挪开视线。

南玉自是被夺去心魄般,“自是貌美至极……”

方才紫宸殿的下人捧来盛装,同到的还有那位太子殿下的一句话:“今夜在东宫等孤,哪也不许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还是晚上!

温泠月小脸一红,又气又恨。

那死阎王莫不是为泄愤,要强迫她和他做大婚夜没做成的那事吧!

兔子急了也会扑人,她不敢扑死阎王,但她也绝不能被他就那样给……

这般左思右想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得逃!今夜绝不能留在这里。

于是南玉便看见温泠月端正坐在原处,笑吟吟的模样与寻常无二,眉眼秋波流转,异常乖巧。

小女使双肩震颤,一眨不眨盯着忽然冷静下来的温泠月。

只见她自以为是地甜甜一笑,心底觉得自己颇是恶毒,“今夜,本宫就给‘夫君’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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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白锐评:潦草小狗。

第十四颗杏仁

今夜雾气弥漫,青天白日早已过去,想必不日将有一场雨,连绵不休。

问月街上闲人杂谈不过气候琐事,唯有裹成个粽子的温泠月心事重重,虽说不是第一次逃走,但对方是那个变态,她心底总是惴惴不安。

不难猜到傅沉砚回去发现她不在后是什么表情,要杀要剐多少遍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是没被他威胁过。

自己该不会已经习以为常了吧?

诞生这一念头的瞬间温泠月心底一凉,飞速将之掐灭,太恐怖了!

内心复杂的原因大抵是因为那个莫名灿烂笑着的他,某些时刻能给她没有那么可怕的错觉。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她绝不能让傅沉砚那种心思得逞!

姑娘躲在马车里缩成一团,用层层薄纱织成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自鼻尖往下垂落一条白色纱巾,往车窗外打量的目光多少带着些惹人发笑的鬼鬼祟祟的意味。

南玉担忧道:“娘娘,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小女使的担心不无道理,那身惊艳绝伦的盛装就那样被温泠月毫不留情塞在被褥里,不知从哪动的心思,还故意将其摆成人形……

温泠月当时颇是自得地说这样儿瞧着像真有个人躺床上养病一般,再传至傅沉砚身边侍卫的耳中,兴许能蒙混过关也说不定。

反正……她是有一部分留在东宫里的。

温泠月摆摆手,不知哪里来的肯定:“阿玉别怕,东窗事发,我保护你。”

马车在摇摆间驶出繁华坊间,一帘之隔以外充分显现玉京傍晚的静谧。

她逃跑的目的地起初并不明确,直到一物出现在她脑海里,欲望变得清晰起来。

私藏的杏仁佳酿她早就喝完了,她不贪,但自知道傅沉砚对杏仁那事以后,她也不似往日那般明目张胆,意兴倒是少了许多。

恰逢二哥哥归京,皇帝为答他平定戎西之功,撒手指了座京郊园子给他。温泠月受二哥邀请多次却总难寻闲暇。

据哥哥说这园子里夜晚静谧,池边烟波浩渺实乃仙境,附近没多远又有……

有什么来着?

温泠月记不太清当日二哥随口提及的后半句,只知道现在能避一避的地方只有二哥的园子了。

西林园内守卫寥寥,想必因温既墨温将军声名在外,无人敢来冒犯。而刚好他不喜欢人多之处,西林园子也能平添一分安静。

只是当她走在园内时才得知,今夜二哥哥在园子里会客。拜访之人恰好是左相裴弘,及其女裴晚。

她本无意打扰,又怕误了二哥哥的事,故打断了通报小厮的话茬,寻了殿附近的一座流水亭靠在圆柱子上小歇。

二哥没骗她,池塘当真烟雾笼罩,游鱼金红交错在一脉雾色里明灭可见,水波粼粼银芒叫她看得眼晕,也不知那场宴何时结束,亦不知今夜该如何回去。

她的一时冲动总令事后手足无措,好在她早已习惯。

“温泠月?”

一道突兀的女声打破雾光池寂静的氛围,话音里带着轻佻的惊讶。

姑娘循声看去,来人竟是本应在殿内当贵客的裴晚。

与温泠月不同,裴晚自有一种甘泉清露的淡雅仪态,眼含秋波,纵是静静站在那里也是楚楚可怜的柔婉,简单来讲,玉京万千公子的白月光本人。

现下她一身水蓝罗裙,眉心微蹙站在亭口,看向温泠月的眼里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厌烦,却刚好被她明显的冷漠掩饰地滴水不漏。

温泠月没太看清她的眼神,“裴晚?你怎么来这了?”

裴晚极在乎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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