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君怀归日(二)
这麽个落魄大叔,怎麽可能是道巡察使?江湖事自有道上规矩解决,这些人放肆惯了,官字一听便刺耳得很,最容不得有人用律法胁之。
一个汉子顿时就坐不住了,大掌往桌上一拍,「放p!这乌gui全身上下就值两个子,兄弟们拿去买酒都还不够喝一口。最值钱的也只请帖的那张纸,根本就没有什麽传符!」
「对,请帖当然要还,还请郎君快交出来吧。」桂玉瞧着他笑,微微扬起的嘴角里尽是狡诘。
「住嘴。」孙参谋对自己人拂袖道,转而看向桂玉,「既然阁下熟知律法,可知诈称官者,当何罚?」
李乐差点脱口说出杖八十,被桂玉悄悄踩一脚阻止了。桂玉挑眉道,「何人诈称官?诈称何官?」
那糙汉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你娘的——」
「我让你住嘴。」孙参谋叹了口气,「我等行事光明磊落,阁下不必如此捉弄我兄弟。」
「郎君既承认盗了某友请帖,原封不动还来便好,某确实不愿徒惹是非。」
孙参谋走向方桌将物件拂开,从袖里拿出请帖放上来,竹片与纸张厚厚一叠堆在桌上,看来除了千机楼亦有不少门派受害。
桂玉笑了声,「诸位本就是山庄贵客,要这麽多帖子又有何用?」
孙参谋亦是笑了笑,瞟了眼李乐後道,
「世人熙来攘往,名声、神兵……美人,有谁不向往?说起来,刀剑会友本便是为一较武艺而设,阁下与阁下之友,既然不会武功,又何必去自讨苦吃?一份请帖,便是两个会友的名额,不如将这机会分给兄弟们,匠籍回围地打铁,小娘子回闺房……呵,人各得其所,阁下莫要强求。」
桂玉懒得回他,蹲下身来便要拿走请帖。
「且慢。」孙参谋伸手压住,「尚不知二位姓名?敢问又是出自何门何派?」
「某姓穆,字知雨。这是舍妹,平乐。」二人毕竟不可能用真名招摇过市,便在桂玉的安排下取了两个假名。她抱了抱拳,唇角g了下,「无门无派,家传武学。」
孙惜寒眼底亮了亮,似豺狼见到肥r0u。千机楼虽有个门派的头衔,说到底不过是做工的。而这对姓穆的兄妹,只有妹妹佩刀,又一副瘦弱身板,就算只有他也能轻易制服。背後没有大门派当靠山更是好欺负,待会门板一关,就算发生什麽事也好掩饰。
孙惜寒眼神一直在李乐脸上徘徊,见她年岁约莫二八,已是半开的花。她的脸庞轮廓深刻,尤其鼻梁、眉骨及下颔,锐利分明,若是笑一笑,定然yan人。可这小娘子偏偏板着脸,冷冰冰的模样反而叫人心痒难耐。
孙惜寒被冷眼回瞪,心里却有些愉悦,「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穆小郎君拿甚麽来换?」
桂玉见他谈话间一直盯着李乐瞧,忍不住将人挡在身後,「换诸位平安无事,好手好脚地上山。」
「阁下口气可真不小,除去千机楼那两个做工的。阁下一位小郎君,再加上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只怕今天这门,都不一定能出得去呢。」
李乐纳闷,他哪只眼睛见到自己娇滴滴了?桂玉却附和道,「我家小娘子娇归娇、neng归neng,打几只野狗倒是绰绰有余。」
那边点水会众人气得大呼小叫,孙参谋摆了摆手使众人安静些,将嘴角扭出笑来,「不若这样吧。阁下做我的小舅子,你我成了亲戚,一道上山好好培养感情。」
李乐一双眉立刻沉下来,还不等她发作,桂玉摆出嫌弃的表情,「哇,此人好不要脸。」
随即无视点水会众人,转而对李乐轻语,「乐乐不怕,谁来求亲我都不会允的,好不好?」
她说後半句时声调放软,听起来就像在撒娇,好似有只手自脊椎往上拂过後颈。不悦顿时被抛诸脑後,李乐僵着肩颈动弹不得。
「小舅子一时没想清楚的话,怕是要吃些苦头了。」孙参谋直直看着李乐,手稍微一摆,点水会众人立刻散开将他们包围起来。千机楼师徒本来都溜到门外了,又被人推回屋内,苦着两张脸可怜地看着她们。孙参谋往後退一步,笑道,「兄弟们可要记得怜香惜玉。」
几人舞着棍bang就往两人身上招呼。银刀出鞘,削泥似地断了木bang。李乐抬足踢退另一人,刀锋回ch0u,银芒直指姓孙的。
正要砍断他的手腕时,一柄收拢的摺扇撞在刀身上,浑厚的内力打进刀里,激得她下意识运功反击。两gu气劲相碰,感觉犹如与巨岩对击。李乐的内功刚y,生生将摺扇弹飞,不过刀路也歪了,没砍中人。
那柄扇弹至空中,被一跃而起的少年接住,展开扇面是幅蛟龙戏水图。他摆在x前轻摇着,身子飘飘然落地。李乐认出了是在擂台旁跟狄墨心搭过话的少年,她银芒调转指向对方x口,出势终是收敛了些。那少年转动手腕,扇骨撞在刀背上,收拢的同时又是一gu浑厚内力将她打歪。
此人内功极深,说不定还胜过义父。李乐警戒心顿时紧绷,不敢松懈。
正是剑拔弩张时,一道尖锐的怪声大喊:「打起来!打起来!」
众人皆是一蒙——哪来的好事之徒?
随着扑腾拍翅声,雪白的小身影降落在少年头顶,柔软腹部窝在发丝上,将他的发冠当作鸟巢。牠小小的墨黑眼睛打量着四周,黑se的喙一张一合,对着孙参谋怪叫:「gui孙子!gui孙子!」
桂玉噗哧一笑,连狄墨心也忍不住扭了扭嘴角。然而孙参谋此刻冷汗直流,半点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想着若不是少年介入,他早就断了手——一个小娘子而已,怎会有如此武功?莫非这对兄妹骗了他,其实是名门大家之後?
点水会一汉子按耐不住,「你这臭鸟,胡说八道的骂谁呢?」
那鹦鹉大叫,「就是你!就是你!」
「好只聪明伶俐的小鹦鹉。」桂玉抚掌笑着。点水会众人躁怒不已,挥舞着胳膊拳头的,马上又要冲上来教训这只鹦鹉。
「行了行了。」少年将内力入声,虽不宏亮却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身躯,震得众人耳内嗡嗡作响。他一手抓住鹦鹉,将牠扣在指缝间拿捏。鹦鹉顿时服服贴贴,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畜生冥顽,还请郎君莫要往心里去。小生在此替牠向您赔个不是了。」
「你又是哪来的浑小子?养这畜生四处泼脏水?」
「失礼了,小生姓张,字慎尔。算得上是清泉山庄门人。」少年一报上姓名,点水会众人脸se皆是一惊。他视若无睹,举起手里的鹦鹉,「这是雪花娘。虽然调皮,但若是以礼相待,牠自会乖顺。」
雪花娘好似能通人语,对答道,「是我!」
他将雪花娘收进宽袖中。先转向千机楼师徒,拱手一拜,「晚辈拜见围地千机狄楼主,未及早相迎,还请莫责。」
狄墨心连忙回礼,口中说着「少侠客气了」之类的话。接着张慎尔看向点水会众人,「足下当是掏江智囊孙惜寒,小生拜见。」
孙惜寒回过神来,一双鼠目在他身上打转,「白鹦鹉,戏水扇。久仰武学满腹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俊朗非凡。」
「不敢当。」张慎尔礼貌微笑,「不知周堂主何在?於礼小生当拜见。」
周堂主想必是他刚才提到的伫河石周大武了。孙惜寒缓缓道,「堂主身负要事,先行上山。某些宵小之辈误以为有机可趁,惊扰了山庄,还请莫怪。」
「孙郎君莫要担心,在山庄的地里,定不会让贵客受委屈。」张慎尔陪笑道,桂玉却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