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十四年前
林野的手又开始痒了。哪怕他现在的物质条件相当优渥,冬天也能长时间处于温暖的环境,但冻疮发作起来总是这么不讲理。
他把手掌拢起来,往里吹了口热气,又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
搁赵锦书生前林野是不敢这么干的。他的一身本身是赵锦书砸钱砸出来的,有几斤几两那人清楚得很。他觉得顾倾在做梦,但手已经不受控制开始查起赵锦书的行踪——哪怕他知道被赵锦书发现了他会很难堪。
赵锦书是一个公司的领头人物,又自身技术过硬,防的太严,林野查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他一边觉得顾倾的病情有些严重,一边摸出一个钓鱼链接。
他把手放嘴里哈哈气,又继续之前的操作。
这个链接被发给了徐耀洋。他把手揣进兜里,慢慢等着。
那头很快就上钩了。
他盯着链接上边赵锦书的照片,慢吞吞地把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登了徐耀洋的号。
徐耀洋这种弱智只会用qq,连他爹也迁就着他,这在很多时候都方便了林野,这次也不例外。
聊天记录就躺在那,之前的他都看过,林野对着最近的日子翻了翻,手指间的痒意越发磨人。
他根据记录找到了一个疗养院,调了昨天下午的监控。
这是犯法的。
林野几乎能看见赵锦书不虞的神情,仿佛下一刻就要告诉他这么做不对,然后教导他什么是对的。
但是什么都没有,本该教育他的人躺到了病床上,不太舒服的样子。林野把视频快进了,直到听见监控视频里的吵闹。
他麻木地看完监控,最后把视频暂停在赵锦书脸最清晰的那一刻。
丑的很。死的不好看。
男人生前有副好皮囊,死的时候带了气和怨,灰败可怖。其实是很吓人的,可是林野挪不开眼,手指的痒意愈发严重,他神经质地咬着指尖,把视频反复拖动播放,看着男人被气死在病床上的过程。
骗人的吧?赵锦书这种人也会气成这样?什么东西能惹他这么气?这个人是谁?和他说了什么?他……
指甲被咬掉了一截,指尖的皮也破了一些,林野脑袋有些放空,过了许久理智终于回来一点,忍住挠手的冲动,把视频发给了徐耀洋。
他怕自己斗不过那些人,让人死的冤屈。
外边的雪不停地下,好像还能听见点细微的声。
林野把脚放到了椅子上,蜷了起来。
屋内空调开的很足,其实暖的让人要发汗,但林野总觉得自己冷的打颤。他穿着一件厚外套,领子毛很多,裹着脸,然后被打湿成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
林野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埋在赵锦书的大衣里,旁边的人攥着他的手,让他一会把作业写完——像老妈子一样,比林野自己父母还尽责。
赵锦书总把他当小孩,不怪他,林野自己也总是在他面前这么表现。
所以他突然离开的时候对方有没有大吃一惊呢?好像没有。
林野总是能想起很多关于赵锦书的事情,比如他拿着文件说:‘林野是个非常优秀的人’的样子,平淡中肯的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他想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情,直到时间轴走到了最后,记忆里的面容被那张透着灰败的脸替代,林野重新摸上了按键。
他的余生会为此付出代价。但是不会再如同当初一样,只能做个默默后悔的懦夫。
……
赵锦书平时是一个人住的。
南理是统一四人宿舍,但两个室友为了准备考研搬出了宿舍,剩下一个是大四学长,常年不见人影。
他刚拿几道a的题练完手,这会准备洗澡去睡了。
门口有人敲门。
他把手里的衣物放下,过去给人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许久不见的学长,刚见面就抱了个满怀,把头搁在他的颈间,呼吸很重。
……
顾倾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赵锦书死了一年,半个圈子都跟着没消停过。新兴产业本该是人人眼里的香饽饽,现下却被卷入了商战风波,龙头公司不专精技术研究新的发展方向,反而天天执着内耗,斗起来手段难看的很,一片怨声载道。
徐耀洋不知从哪里提前得到了记录赵锦书死因的监控,也往这掺了一脚疯狗似的到处乱咬;林野也没好哪去,人外有人,他做的又不算隐蔽,最后被带走的时候低着头,偶尔回一两句话,眼神很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年里好像所有人都不好过。
……
直到这天,顾倾醒来的时候不再看见赵锦书的照片,他往手机上一看,时间回到了十五年前。
再三确认之后,他强忍心底激动,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着往南理赶。
时光太过久远,导致顾倾在路上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赵锦书大三的时候,那会他俩因为新型产业的出现一拍即合,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头扎了进去。
五年之后他们遇到了风口,但在起飞之前,还有熬不尽的漫漫长夜。
他们本该这么彼此扶持着走到最后……
顾倾抛开脑海里的杂念,贪婪地嗅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
不算好闻,被空调吹了许久,但仍有一点压抑的汗味,大概是上午出去打过球。可是鲜活的很,微热的皮肤,跳动的血管,和对方有些推拒的动作。
“学长?”
赵锦书托着对方的腰把人分开一点,对方和他并不熟悉,两人的关系停留在偶尔一次的宿舍聚餐上,这样的拥抱有些过了。
他想把人挪开一点,但怀里的人反而贴的更紧了,把头搁在他的颈间,呼吸很重,冷热交替让那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学长,怎么了。”
够了。顾倾这么对自己说。
他的手还眷念地环着赵锦书,把人抬起一点。
这张脸是赵锦书年轻时的样子,尚且稚嫩。他的表情一向不太明显,可是现在他还不如日后有城府,顾倾看他又看得多,便能轻易看出里边的疏离。
很明显的,他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回到了他们刚相交的时候。
一个全新的、稚嫩的赵锦书,他们也未曾有过那些龃龉,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这是新的开始。
……
顾倾笑说:“太高兴了。”
赵锦书眉头松开一点:“看上去不发生了不错的事情。”
顾倾说:“是。”他把人又往怀里紧了紧:“所以让我多抱会吧……学弟。”
赵锦书就不说话了,站在那任他这么抱住。
顾倾知道自己应该伪装成他们刚认识的模样。这时候的赵锦书还不认识他,太过热情会显得无礼,让对方更加疏远。
但温暖的怀抱太让人眷念。
不得不放开了。
顾倾松了手,后退几步。
他看到椅子上的衣物,结合之前轻微的汗味,不难推测出赵锦书准备去洗澡了。对方有午睡的习惯,运动完喜欢洗个澡再睡。
“准备洗澡?”
“是。”赵锦书一边答着,重新去拿椅子上的衣物:“你的椅子应该有灰,抹布在外边。”
顾倾笑:“好。”
赵锦书去洗澡了。
顾倾根本没管他之前的话。他坐到了之前赵锦书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