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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拼装茶几

 

店里人不多,不用排队,但要等这些全部做完也要许久,他们坐在店里提供的高脚小圆凳上等待。林野双手放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店员忙活。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高脚凳在柜台旁边,几乎所有的冷色灯光都聚集在这,氛围并不适合闲聊。两人谁也没开口,过一会听见林野小声呼了口气。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对方还是小大人的样子,任谁也不知道他刚刚小孩似的鼓嘴吹气。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话音刚落,余光看见林野眨了眨眼,明明还是一样的动作,可看起来就是愉悦些。仿佛刚刚的声音是赵锦书的错觉。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林野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有点轻微的疑惑:“什么?”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赵锦书被这么一晃,一时忘了答话。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赵锦书就不再问,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这样休闲的小店,懒散的人群,只呆在这灯光下呆愣,多少有些浪费时光。赵锦书换了地方,在旁边的沙发上,余光瞥见林野那杯紫色渐变的多肉葡萄。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们也不是特别像,至少一些口味和兴趣爱好上还有细微差别。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回神一愣怔,又想笑自己愚笨,对方可不就是小孩。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十多岁的小孩,白白瘦瘦的,还爱喝甜甜的水果茶。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对方第一次放下手里那杯果茶,眨巴眼看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可以,赵哥你想问什么?”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末了还很欠地补了一句:“只是好奇。”话里带着笑意。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比之前好点应该还能再长一些。”

大概是多了时光的沉淀,对方虽是少年模样,但总是稳重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赵锦书手指虚握抵在嘴边,这动作只能遮住嘴角的笑,挡不住语气里的调侃:“很高了已经,加油。”

林野:“……”

他们差了五岁,说多也不多,但时间卡得好,现下对方几乎比他高了个头。这句“很高了”着实招人恨。

林野去买了箱牛奶。

赵锦书没说过嫌弃的话,但他有了危机感——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高。

这时候接近下班,大家都闲散很多,三三两两聊着天。两人把饮料发了,回自己工位继续工作。

有人看见了牛奶,又看了看林野乌黑的发顶,赞许道:“想长高是该喝这个,我弟之前就是喝这个奶,现在蹿的老高了,得有个一米八几。”

林野冲对方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旁边赵锦书自知理亏,也安慰道:“多注意这方面,营养跟上的话,肯定是要比之前高的。”

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米八多的,你身高正正好。”

他说的是以后的事情,但别人不知道,旁边有人咳咳两声:“赵哥,收敛一点啊。”

也有人嘿嘿一笑:“确实正好,我要是个同,我也喜欢小林这样的。”

“你看着兴致不高,为什么?”

林野缓缓睁大眼,看向赵锦书:“有吗?怎么这么说?”

这时候大家都下班了,人走的七七八八,赵锦书是惯例加班,林野也留下写些东西赚外快。

赵锦书这么一问,对方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满脸迷茫。

赵锦书说:“感觉。”

林野嘴角弯了起来:“男人的第七感吗,赵哥,那个不准的。”

赵锦书说:“不是。”

赵锦书这下很肯定,林野在骗他。这感觉说实话很古怪,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学生样。他想,如果他是前世的赵锦书,阅历够深,见人够多,自然也不用靠这所谓的直觉。

林野也不一定会愿意骗他。同床共枕的爱人和相处不到一月的同事到底是有差别的。

但他不知道,若真是前世的他,更可能会因为繁忙的事务忽略掉对方这点小情绪。忙碌的商人并不是合格的伴侣。

压下心头这些杂乱的念头,赵锦书说:“是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林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走了突然有点冷清。”

这借口也算合理。到了下班时间,办公楼几乎没什么声音了。

赵锦书没再说话。

在某些方面上,林野很像他,包括强作镇定的模样。

林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忽然听到对方问:“你在害怕?为什么?”

……

林野和监狱两个字是很难联想起来的。

他是长辈眼里永远的乖孩子,出生低微,靠政策补贴和好心人的善款长大。他很争气,也很懂得感恩,当年的那些善款被他记在脑子里,多年后尽数甚至加倍偿还。

这样一个孩子是不用教导的。

孤儿院的孩子没见过他,但他们都看过他的照片,知晓他的事迹,羡慕他的际遇。

他服刑的消息传来时,老院长很想问是不是弄错了,可是律法严谨,一条条罪证查的清清楚楚,没有回旋的余地。

时隔多年,他们隔着狱中的玻璃再次见面了。

她几乎认不出了,明明样子没变多少。

还是那张脸,发型从清爽的短发换成了贴着头皮的青色发茬,脸色不大好,多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这些都和原本差别不大的,只是眼神变了。

人是有很多面的。对爱慕者欢欣,对高位者谨慎,对厌恶者反感,对弱者俯视……人们受制于自己的感情和社会关系地位,高歌赞许一切敢于反抗者,但这又是对这些教条的默认和巩固,将反抗者愈加另类化。人没有自由,他们永远在世俗的枷锁中。

但现在桎梏林野的东西没了,他将多余的东西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剔除,只最简单地活着。

有认识他的狱警说,他是个很文静的人。

但老院长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好。

老人总是要经历很多的,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是弃婴,身体畸形的不在少数,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又缺失物质和感情,总不能真幻想个个充满真善美。

她见得多,不怕这个,她想告诉林野:错了还可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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