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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伊尔西尝了一口鱼汤,鱼肉的鲜美与配菜的清新搭配得很好,温度合适的鱼汤让他的抽痛的胃顿时舒服了不少。

很好喝,很温暖。

白榆偷偷观察恢复一些血色的伊尔西,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一半。

面对日思夜想,虚弱苍白的“救命恩虫”兼“白月光”,他的手根本控制不住,开始狗狗祟祟地给伊尔西夹菜。

西兰花补充维生素,多吃!

伽布兽肉补充蛋白质,多吃!

紫薯膳食纤维,多吃!

不一会伊尔西看着渐渐堆起来小山的碗,太阳穴忍不住跳了几下:“阁下,您真的不用这样。”

“……照顾我。”

白榆心虚地瞟了一眼和伊尔西优雅气质一点也不匹配的食物小山峰,尴尬地笑了两声,他放下了筷子挽尊道:“这不是……”没注意嘛。

白榆的话还没说完,伊尔西的声音先响起:

“谢谢您。”

白榆倏然望去,直接跌进伊尔西湛蓝的眸子里。

伊尔西看着白榆,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他披着羊绒毯子,拿着筷子,静静地坐在那里,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挚的笑容:

“真的很感谢您,白榆阁下。”

无论雄虫到底为了什么,伊尔西都告诉自己要做好这场梦幻游戏随时结束的准备。

即使是一个背后可能极其残忍的过家家游戏,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感谢。

阳光在两虫之间流转,尘埃在温暖的光晕间跳跃,诺大的客厅里,绿箩在墙角绿得旺盛。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瞬间将两虫一起拉回现实。

白榆刚皱起眉头,就听见门口的连接显示器传来极其嚣张的声音,

“伊尔西,这里是雄保会,开门!”

暖意具散,伊尔西和阿统看见白榆黑色的眸子宛若万年幽潭,浸透寒意。

雄保会

嚣张的叫嚷声充斥白榆的鼓膜,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更何况这些虫

纯黑的眼睛中划过一丝戾气。

长居主星前,他还需要回一趟126星的地下实验室。而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将这一堆烂摊子清理得干干净净。

“伊尔西,你先回房间。”

白榆捞起门厅柜上挂着的纯黑色风衣,披上、打结一气呵成,风衣尖锐的立领将白榆本就淡漠的表情衬得衬得更加冷冽。

其实在听到外面是雄保会时,伊尔西并没有感到意外,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鬣狗般的雄保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他已经做好和雄保会走一遭的准备,并且如果白榆不跟过来,他还可以在雄保会的面前拿白榆雄虫身份投鼠忌器一下。

只不过

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背影,并不像军雌那样魁梧有力。相反白榆身材高挑匀称,尽管常年泡在实验室也一直坚持锻炼,全身都负着薄韧紧实的肌肉,伊尔西想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触感,手指忍不住蜷缩。

从小到大,帝国教育雌虫要勇敢,要服从,遇到危险时要主动站在雄虫前面。

比起从小到大被迫承受的各种尖锐恶意,这种没有原因的偏爱来得汹涌澎湃,让伊尔西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招架。

他迷茫的看着白榆的背影,一切画面自中央开始模糊,显得荒诞又不真实。

听到身后只有阿统滚轮的声音,白榆回头查看,发现伊尔西还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扩张,里面是晃晃的不可思议。

真的很像猫。

白榆又一次想到了地球上独有的这个物种,敏感、倔强,好奇,又有着毛茸茸的触感。

他没忍住被自己的这个形容逗笑,语气轻快地偏头:“放心,这里交给我,让阿统进屋陪着你。”

任何一个雌虫都不想和臭名昭着的雄虫保护协会扯上任何联系。而且,这次阴谋的主策划者,目前还躺在医院的萨满就是雄保会的一个重要成员。

伊尔西不知道白榆知不知道这些,或许他只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例行询问,所以才会主动帮他挡下接下来的诘责。

于其在忐忑中期待雄虫的眷顾,一向驰骋商场的伊尔西没有被动接受结果的习惯。

他抿了抿发白的嘴唇,出声道:“阁下,萨满不光是b级雄虫,还是雄保会雄虫婚姻保障部的主任。”

“这回并不是一次简单的例行询问。”

“他们是冲我来的。”

“您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他宁可将自己摔得粉身碎骨,也怕被哄骗着吃下包裹蜜糖的毒药。

他可以直面更恶毒的对待,但他更害怕眼前的雄虫给他盖一座梦幻的高楼,在他交付真心踏上的那一刻,才发现脚底下是万丈深渊。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白榆很少被人质疑,此时门铃响得急切,密密麻麻的滴滴声敲得他心烦意乱。

白榆皱起眉,他头一次发现伊尔西在某些方面异常固执,或许是多年来的如屡薄冰,他从不轻信任何没有缘由的善意。

伊尔西没有回答,宝蓝色的眼睛静静地与白榆对视,他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他知道他将会被雄保会带走,知道自己会再次带上抑制环,也知道自己的尊严可能会被再次踩在泥里。

伊尔西默认了所有的折磨,放弃了貌似求生的绳索,继续冷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星河集团的股权还没有置换,他们不会要我的命。”

“所以您不用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伊尔西语气十分平静,像一个旁观者陈述事实,更仿佛即将受难的不是自己。

如果忽略一直在颤抖得不成样子,指尖被攥得发白的左手。

还是怕的,他很怕。

白榆得出结论的瞬间,心中的火气“噗”得被浇灭。他怎么能埋怨一只受尽伤害的雌虫不去完全相信一只满纸恶劣的雄虫。

解释永远是最苍白无力的,它永远没有行动来得可靠。他既然回来了,那就要护着面对魑魅魍魉的伊尔西,像8年前伊尔西护着被星兽包围的自己那样。

白榆没有犹豫,他大步走向伊尔西,将他的手指从锋利的指甲中拯救出来。

手顺着刺眼的红印滑到伊尔西的手腕,白榆强硬地将他塞进最近的一个房间:

“我知道,所以你不要出来。”

“砰。”白榆将门关得严严实实,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伊尔西看着严丝合缝的深棕色实木门和旁边一脸吃瓜相的阿统,手腕上残留的体温变得炙热难忍。

他低头看着那节苍白的手腕,渐渐倚靠上了房门又缓缓滑落至地面。他握住那一节手腕,将头埋进膝盖,而金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自然地散落开来。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

“我没有太多东西可以回报。”

他坐拥着巨额财富,却身处贫瘠的荒漠,四周豺狼环绕。

白榆想要在荒漠中种下一朵花,但伊尔西只怕:这朵花太漂亮了,他终究是留不住的。

阿统好像感觉到了伊尔西的悲伤,便也学着伊尔西的姿势并排坐下。

“先生,阿统陪着你呢。”阿统没有腿,便只是抱着胳膊向伊尔西靠了靠。

时近中午,正是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它仁慈地将光芒洒落在一个冰冷的铁疙瘩和一个满身创伤的雌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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