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次日,陈裕将江都府的十余位粮商,都请到了知府衙门议事。
这一次议事,足足议了一个上午,一直到中午十分,这些粮商才愁眉苦脸的从知府衙门里走出来。
等到下午的时候,一条小道消息,就在江都城里不胫而走。
朝廷要从江都调拨军粮!
这个消息传的很快,只半个下午,就几乎传遍了整个江都。
此时的沈七郎沈毅,正在江都城里一处茶馆里喝茶,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很是健谈,坐在沈毅面前,喋喋不休。
这是沈毅在茶馆里认识的朋友,姓田,名叫田伯平,因为家里行八,外号八爷,因为脸上有一条刀疤,很多人都理解为疤爷。
最近小半个月时间,沈毅经常在江都城各个茶馆喝茶,一来是了解这个时代,这座城市,二来也是为了获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每一次喝茶,沈毅几乎都能见到这个八爷,有一次沈毅来了兴致,便请他喝了顿酒,两个人就也认识了。
这会儿,田老八正坐在沈毅对面,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碟小菜,兴致勃勃的跟沈毅说着江都城里的大小事情。
一壶酒喝了小半之后,这位八爷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沈老弟,有一个消息我只跟你说,你可莫要传出去。”
听到这句话,沈毅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好了田兄,这句话你见一个人说一次,就你这个大嘴巴,但凡是你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半个江都城都能知道。”
“这个真是绝密的消息!”
田老八有些着急了,低声道:“这个说出去,要被官府追究责任的。”
沈毅低头喝了口茶,笑着说道:“那你说来听听。”
“朝廷……要跟北蛮打仗了。”
田老八面色严肃。
沈毅微微皱眉:“何以见得?”
田老八表情变得神秘起来,他小声说道:“老哥哥收到了可靠的消息,今天上午,知府老爷把城里数得上好的粮商,一股脑都叫去知府衙门了,据说是官府要征粮……”
沈毅哑然失笑:“上午的事情,下午就传到田老兄你的耳朵里去了?那田兄你……”
说到这里,沈毅突然一愣,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消息传的这么快,说明有人故意在传……”
他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再一次皱眉。
“粮价要涨了……”
涨价与抄家
这个时代,并没有管理物价的衙门,早年某位相公虽然弄过用来平衡物价的常平仓,但是新法并没有推行多久,就被废止。
这就导致了,一个地区的粮价极其不稳定。
丰年的时候,粮商低价收粮,但是却不会低价往外卖,而是把多余粮食囤积起来,以正常价格售粮。
等到灾年,或者是碰到特殊情况的时候,粮价疯涨,这些粮商才会将囤积的粮食拿出来售卖,即便那些新米变成了陈米,这个时候价格也要远超平时的新米。
这就是无商不奸的道理。
倒不是说商人里没有好人,只是好人赚不到大钱。
现在,官府要从粮商手中购粮,这些粮商便不得不卖,毕竟官府可不像小民百姓那样好欺,官府哪怕出再低的价格买粮,这些粮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卖。
在这种情况下,亏钱是难免会亏一些的。
但是哪有商人愿意平白无故亏钱?于是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官府要大规模征粮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江都。
而且谣言里不是官府买粮,而是“征粮”。
这个消息传出来,就是告诉江都的老百姓,官府即将把粮食统统买走,很快江都城里就会粮食匮乏,从而制造恐慌,让老百姓们争相去粮行米行买粮食,或者是囤积粮食。
毕竟江都这个城市,已经是大陈有数的几个繁华城市之一,城里的百姓,基本已经完成了“城镇化”,也就是说他们名下大多都是没有田产的,即便有田产在乡下,自己也不会亲自打理。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米行缺粮,整个江都城百姓都要跟着挨饿。
“真是奸商啊……”
沈毅小声嘀咕了一句。
坐在沈毅对面的田老八,听到了沈毅的这句嘀咕,他伸手挠了挠头,开口道:“沈老弟,你这两句话,我怎么没听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七郎淡淡的说道:“粮商们传出这个消息,无非是想告诉江都百姓,江都很快就要缺粮了,田兄现在就可以去米行粮行看一看,一些所谓的‘聪明人’,这会儿已经在粮行门口排队买粮,准备囤积粮食了。”
田老八还是有些不解,他开口道:“如果朝廷非要从咱们江都征粮,那那些粮商手里没粮食了,涨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怪不得他们。”
沈毅不屑的撇了撇嘴。
“田兄,江都只是大陈的一个府,并不是省,朝廷如果真要打仗,怎么可能只从江都一府调集粮食?”
“军队要再多的粮食,分摊到各个府头上,也不会特别多,不可能把江都粮商的粮食统统弄走,只是那些粮商借机生事,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再刮一刮百姓而已。”
说到这里,沈毅目光转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了田老八面前,开口道:“田兄,我稍后就要回书院去了,书院的先生给布置了策论,这两天我恐怕不太好出来,你这两天多在外面走一走,帮我打听打听这一次征粮的情况以及……”
“以及江都粮价的变化。”
沈七郎低眉道:“有什么情况,就写张条子,送到书院去给我,如果事情紧急,你就去书院找我。”
打探消息,是田伯平最拿手的事情,他伸手摸过沈毅放在桌子上的碎银子,伸手掂量掂量,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整个江都城的事情,都逃不过我的耳目,沈老弟你放心,哥哥一定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给你打听的清清楚楚。”
沈毅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起身结账离开。
这会儿还是中午,用不着太急着赶回书院,因此沈毅离开茶楼之后,就准备回家看看,刚到离自己家不远的巷子门口,就看到沈三公子沈陵,正指挥着一辆大架车,车上堆了差不多十几袋粮食。
这会儿已经是五月中,天气有些燥热,沈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指了指自家门户,开口道:“就是那一家,都给搬到那家去。”
沈毅愣了愣,然后上前对着沈陵拱手笑道:“三兄,你这是做什么呢?”
沈三郎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抬头才看清楚是自家兄弟,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听说朝廷要从咱们江都征粮,估摸着米价要涨,为兄就准备多备一些在家里,下午去米行买了四石米。”
说到这里,沈陵闷哼了一声,骂道:“他娘的,这些奸商,下午我才听到风声,刚去买粮,米价就翻了一倍有余!”
沈毅看向沈陵身后的一大车粮食,若有所思。
大陈一石粮,是一百五十斤,四石粮食就是六百斤,沈陵家里除了沈陵夫妇之外,就只有两个仆人,一个是沈家原有的老仆,另一个是沈毅的嫂子从娘家带来的丫鬟。
一共就四个人,六百斤粮食怎么着也够吃一年了。
沈七郎对着沈陵笑了笑,问道:“三哥,你买这些粮食花了多少钱?”
“按照原来的米价,四石粮食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