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张县尊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被学生按下来了,暂时不会闹得太大,怕只怕府衙那边的人会知情,陈府尊未必会跟咱们一条心。”
“陈裕……”
陆夫子微微低眉:“他老师都低头了,他也不敢得罪太多人,这件事情就算他知道了,多半也会装作不知道。”
张简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陆安世,开口道:“师叔,我刚收到消息,立刻就到书院来见您了,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是那个叫做严明礼的学生,来跟您把实话都说了?”
陆夫子放下毛笔,抬头看了看张简,微微摇头。
“这件事情并不复杂,说到底是某些人在江都专横惯了,没有人治他们,便越发目中无人,越发肆无忌惮。”
说到这里,陆安世目光之中,也带了一些愤怒,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写完书信,然后吹干墨迹,把信递在了张简手里,开口道:“这是给昌平兄的书信,你用官驿寄到建康去,尽快送到昌平兄手里。”
赵昌平是张简的老师,这封信由他送去没有什么不妥,不过这位县尊老爷还是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他看向陆夫子,问道:“陆师叔,我还是没有弄明白。”
“范家有一个后生,早年托关系,进了书院读书……”
说到这里,陆安世眯了眯眼睛,继续说道:“他仗着有一个在建康做侍郎的叔叔,在江都骄横跋扈,撇开这一次的事情不谈,上一次我书院的学子陈清被人殴杀,也跟他脱不开干系!”
“他叔叔虽然不是我们书院出身,但是看在同为江都的份上,上一次便各让一步,没有撕破脸,这一次这个纨绔子,居然想在我们书院脸上抹黑!”
听陆安世说完这件事的因果,张县尊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变,他看向陆夫子,缓缓说道:“这么说,这不是一桩舞弊案,而是背后有人操纵……”
他声音低沉:“师叔放心,学生这就回县衙,把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能不查便不查。”
陆夫子微微摇头,他看向张简,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严明礼应该是确实舞弊了,这件事查下去,会有伤书院名声,这件事先压一压,就让……”
陆安世缓缓开口。
“就让你师,去与范侍郎分说。”
侍郎对坐
江都距离建康,只有一百八九十里,不要说是骑马,如果一大早出发的话,坐马车一天时间也就到了。
官驿送信的速度自然不慢,这信下午的时候还在江都,到了夜间时分就已经送到了建康京城,送到了户部侍郎赵昌平的府上。
此时是洪德五年的十月初,虽然距离年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身为户部侍郎,赵昌平已经在着手统计上半年的开支,以及秋收的项目,这会儿他的书案上堆着的都是手下官吏送上来的总账,赵侍郎正在认真的一一翻看。
这位户部侍郎姓赵,名叫赵治,字昌平,润州府人,少年时期便到江都甘泉书院求学,与陆安世陆夫子既是同窗的好友,也是同年的进士。
陆夫子当年科考中进士,是二甲第二十五名,而这位赵侍郎却是一甲第二名进士,正儿八经的榜眼。
陆夫子在京城做了几年官,后来夫人过世,再加上朝廷被“龟派”掌控,便有些心灰意冷,干脆辞了官回江都治学去了,而赵侍郎却一直留在京城,在官场上兢兢业业,再加上业务能力足够,一路青云直上,坐到了如今户部侍郎的位置上。
户部,可是掌管着朝廷钱库的,在六部之中的地位虽然不是特别高,但是权力却极重,即便是在这建康京城里,赵侍郎也已经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如果说陆夫子是江都甘泉书院的院长,那么这位赵侍郎就可以说是京城“甘泉派”的主心骨,现在皇帝已经开始慢慢亲政,杨敬宗杨相可能会渐渐远离权力中心,在建康坊间的传闻之中,这位赵侍郎很有可能就是将来的宰相之一。
就在赵侍郎处理公务的时候,他书房的房门被人敲响,一个老仆站在书房门口,恭敬低头:“老爷,有您的信。”
赵侍郎下意识皱眉。
“不是说了么,不要打扰我办公。”
老仆再一次低头道:“老爷,是江都那边的信,连夜送到府上的。”
书房里,赵侍郎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一枚书签夹在了面前的账册上,然后合上账册,然后把身子靠向椅子的后靠背,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送进来罢。”
老仆连忙低头,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然后来到了赵侍郎面前,两只手把信递到了赵侍郎面前:“老爷,信。”
“好像是张少爷送来的,但是却不是张少爷的信。”
张简作为赵昌平的学生,从前在建康的时候,常常登门来拜访自己的老师,因此赵家上下的人都是认得张简的。
赵侍郎没有说话,睁开眼睛之后,把信拿了过来,看到了信封上“昌平兄”几个字之后,便认出了是陆安世的字迹。
比较奇怪的是,陆安世并没有在信封上署名。
他皱了皱眉头,先是坐直了身子,然后看向自家的仆人,开口道:“好了,你出去罢。”
老仆恭敬低头,转身下去了。
赵侍郎这才拆开这封信。
信的内容不短,足有三四页纸。
赵侍郎毕竟是榜眼出身,小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神童,不说一目十行,一目三四行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很快把整封信粗略的看了一遍,然后又拿过第一张信纸,从头到尾认真的看了一遍,紧接着他默默把一旁的油灯拿到身前,将这几张信纸连带着信封一一点燃,烧成了灰烬。
涉及科考,哪怕仅仅是县试,也是朝堂上最严肃的事情之一,即便他这个侍郎也不能留下可能会被人拿捏的把柄。
这也是陆安世没有署名的原因之一。
烧完这封信之后,赵侍郎看了看眼前火盆里的这一堆灰烬,皱眉道:“范俢在朝堂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以聪慧果决著称,怎么后辈里竟然会有这种不成器的人物?”
嘀咕完这一句话,赵侍郎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已经快要爬到中天的明月,犹豫了一番之后,还是对着门外叫了一声:“老郑。”
老仆很快推门走了进来,毕恭毕敬。
“老爷。”
“备车,去一趟刑部范侍郎家。”
说到这里,赵昌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范侍郎家住在哪里来着,城北还是城东?”
老郑微微低头,开口道:“老爷,范侍郎家在城东,先前范侍郎家里的公子定亲,您让老奴去送过东西。”
“嗯。”
赵侍郎伸了个懒腰,开口道:“那就去一趟吧,就当是深夜访友了。”
老郑低头:“是。”
这会儿虽然还不是半夜,但是已经临近半夜了,大街上已经宵禁,偶尔还有巡街的坊丁,会抓捕街上的可疑人员。
不过赵侍郎的车驾很显然不在这些坊丁的巡查范围之内,赵侍郎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东城范侍郎范府的大门口,马车停在范家门口之后,仆人老郑便上去敲门,然后与范家的门房通了名号。
同为侍郎,赵昌平这个户部侍郎肯定是要比范俢的刑部侍郎稍稍高一些的,因此老郑通名之后没多久,范府的侧门打开,衣裳有些不太整齐的范侍郎,脚上还穿着木屐,便迈步出来相迎。
很显然,这位范侍郎多